膳口口巧,赫连烬破天荒地全都吃了一遍。但也只是每样尝了一口。
“皇后喜甜。”
他只吩咐好这一句,便往宣政殿去了。
崔承看着愣在一旁的冯让,拍了他一下,“呆子,还不快去安排。”“且慢,先去偏殿唤淑修娘子来,娘娘同她最亲厚,好生说,莫要失礼。”冯让是崔承新收的徒弟,这回他精挑细选,甚至连家世都探查清楚了,再考究入宫后的表现,这才挑中了冯让。
冯让待走,又回头问:“徒儿昨夜安排的可还合陛下心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崔承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今晨他被陛下问起:“昨夜热水何人所备?”他答:“冯让。”
“冯让做事利索,奴一一”
“罚去洒扫。”
崔承连忙跪下,“是奴,是奴命他备的热水……“越说声音越小。皇帝沉默片刻,“罢了。”
圣心难测!
下朝后,皇帝先去了紫宸殿。
还不曾走到,只见太子在外头立着。
“阿念。”
太子行君臣礼,“父皇。”
崔承纳闷,为何一夜之间,两位小殿下对陛下都如此生疏?皇帝并未计较,问道:“何事?”
太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得见紧闭的门窗,他道:“听闻母后回来了。”皇帝只“嗯"了一声。
“儿臣想看一眼母后。”
“她睡着,你午后再来。”
“儿臣不扰母后,只进去看一眼。”
“不可。”
皇帝终究软了神色,“去寻阿环玩吧,今日免你课业。”太子不吭声,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行礼后就走了。崔承恭维皇帝,“小殿下孝顺。”
皇帝不理这话,自顾进了大殿。
崔承看着皇帝刻意放轻的步子,抿了抿嘴,陛下待皇后珍重,这回皇后回来了,陛下的病可尽好了!
半个时辰后,皇帝自殿中走出,身上沾染了浓郁的花香。崔承问:“陛下,可要传膳?”
已是辰时末了,皇后娘娘是否已醒来?
“不必。”
“陛下何往?"崔承跟上皇帝的脚步。
“凤鸾宫。”
凤鸾宫内。
崔承看着陛下忙碌,却丝毫不敢上前帮忙。陛下在整理遗物。
这三日,被陛下取出来的各色先皇后之物,现在被一一收拢,放回原处。像救急的药,就算急症缓过了,也不会束之高阁,而是被精心整理,然后放置到眼下。
人总是对突发的急症心有余悸。
那些画像还是放回书案上,有些沾了血迹的画已下放至画院重新画来。另有一幅拼凑完整的画被皇帝看了又看,然后收入匣中。珠钗、小镜被重新擦过,莲荷香丸又投了几颗在香炉内。最后,陛下坐于书案前,看着手中一页纸。“罘南可有新的消息?”
崔承道:“派工部之人前往,不曾寻得陛下所要之物。”皇帝蘸墨,在纸上又划了一道。
“好。"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崔承抬起头,只见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扇窗上。窗上雕刻芙蓉花,瓣瓣舒展,姿态柔软。
繁复的花纹中前几日还沁着血,此刻已经擦干净了,只剩下不知忧的花瓣绽放。
崔承忽然记起那扇窗发生的惨事,“陛下,此窗危极,不如奴领着工匠,将此窗封住。”
大殿静默。
许久后,皇帝才道:“不可。”
又过了一会。
“崔承。”
“奴在。”
“若想寻一样东西,该如何做?”
崔承想了片刻,斟酌着答,“自是加派人手,仔仔细细搜查各处。”“若还是寻不得呢?”
“那便拓宽胗域,兴.……
“若到了拓无可拓之时,该如何?”
崔承被问住了,这些年陛下开疆拓土,不少周边小国前来俯首称臣,这架势……兴许还真会有拓无可拓之时。
“兴.……那东西本不存在。”
天子想要之物,焉有得不到的道理?
世上定没有那东西!
“本不存在。”
陛下的声音有些冷。
“遍地寻不得,说不定是天上之物。”
他将目光从窗上收回,落在手中小盒子上。盒子里,两枚戒指空落落的,朴素至极。
“朕若浮蟒,竟觊仙子。”
语中落寞惊得崔承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跪地高呼:“陛下是天子,万岁天子。”
有谁胆敢将一国之君比作浮游呢?
陛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