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京,我程廷云请他们喝酒!”他知道,这道命令,近乎让那个排的弟兄承担了最终的“断尾”之责,生还希望渺茫。这是指挥官必须背负的十字架。
命令在残存的阵地中迅速传递。幸存的中国士兵们开始利用复杂地形和日军进攻的间歇,以小组为单位,艰难地、一步一血地向西南方向且战且退。每一声撤退的哨音,都伴随着又一批将士的毅然转身,扑向追兵,用最后的生命换取袍泽撤退的宝贵时间。那个侧翼的排,如同熔铸在阵地上的铁钉,战斗至最后一息,枪声最终彻底湮灭在日军的喧嚣中。
撤退之路,同样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死亡之路。日军察觉守军意图,追击与炮击如影随形。程廷云带着不足千人的残部,在泥泞的田野、破碎的村落和交错的水网河汊间艰难跋涉。伤员的行进速度极其缓慢,不断有人因伤势过重或体力耗尽而默默倒下,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潮湿的土地上。他们埋锅造饭的炊烟会引来炮火,短暂的休息时常被冷枪打断。
傍晚,冷雨再起。在一片靠近葛隆镇的茂密竹林边缘,他们终于与孙立人派出的接应小队汇合。孙立人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脸上新添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当他看到程廷云和这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几乎人人带伤却仍保持着战斗队形和警惕眼神的队伍时,这位硬汉的眼眶瞬间红了。
“程长官!”孙立人上前,仅存的右手紧紧抓住程廷云的手臂,声音哽咽,“你们辛苦了!打得太苦了!”
“抚民兄”程廷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句沉重的问询,“弟兄们都带出来了?”
孙立人沉重地摇了摇头,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我带出来的,不足七百。税警西团快打光了。其他都路阻且长,折在路上了。”
两位从血火地狱中并肩杀出的将领,相对无言,唯有冰冷的雨水默默诉说着那无尽的悲怆与苍凉。
短暂的汇合后,不敢有丝毫耽搁。情报显示,日军正从多个方向试图合围所有滞后的中国军队。他们必须立刻继续向西南方的昆山、苏州方向转移,那是通往南京防线(吴福线、锡澄线)的生命通道。
接下来的转进,更像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艰苦行军。他们避开大路,专寻小道,昼伏夜出。沿途所见,尽是溃退的乱象、被遗弃的装备、以及遭日军飞机扫射轰炸后的惨烈场景。程廷云和孙立人展现出卓越的领导力,尽力收拢沿途遇到的散兵游勇,队伍像滚雪球般逐渐重新扩大到近两千人,虽然装备五花八门,建制复杂,士气低迷。
程廷云利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强力整顿队伍。他召集所有官长,哪怕只是少尉,重新明确临时编制,指定负责人,将教导总队和税警总团的老兵骨干打散作为中坚,严厉处置了几个趁乱抢劫民财、动摇军心的兵痞,迅速将以性命相托的信任注入这支混杂的队伍,恢复了基本的秩序、纪律和凝聚力。他“黄埔之光”、“铁幕将军”的威望与身先士卒的担当,在这支溃败之师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定海神针作用。
他们一路经昆山,过苏州,目睹了军政机关仓促撤离后的混乱与百姓惊恐无助的眼神,也看到了那些标语醒目、却往往空无一兵或仅有老弱病残防守的,那些他费尽心血修建的“国防工事”。程廷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对即将到来的南京防御战,充满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十一月中下旬,这支历经千辛万苦、辗转数百里、以教导总队和税警总团残部为钢铁脊梁、吸纳了大量散兵、人数约两千二百人的队伍,终于拖着疲惫不堪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屈煞气的身躯,抵达南京外围的重要屏障——镇江附近。
此时的南京,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将至的压抑气氛笼罩全城,人心惶惶。城防司令部不得不将接收兵站设在镇江,忙乱不堪地接收着从上海前线溃退下来的各路残兵败将,番号混乱,士气低落,装备奇缺。
当程廷云、孙立人率领这支虽然军容不整、满面征尘,却仍保持着基本建制、严明纪律和旺盛斗志的队伍出现在接收军官面前时,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他们是从那个吞噬了无数精锐的上海炼狱中,成建制成功突围的极少数部队之一!尤其是“程廷云”这个名字,早己通过中外报纸的渲染和战场上的口口相传,在南京军政两界和残余部队中如雷贯耳,被视为坚韧与善战的象征。
很快,来自南京卫戍司令部和军政部的命令相继送达:
一、 嘉奖令: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传令嘉奖教导总队、税警总团第西团等部于苏州河畔之卓绝抗战精神,予参战将士犒赏。总队长程廷云成功掩护主力转进,功勋尤著,特颁授 忠勤勋章” 一座。上大洋十万元
二、 任命状: 为巩固南京防务,兹决定以原中央教导总队留守南京之官兵、教导第一旅(即参与虹口、苏州河血战之主力)突围残部为核心,吸纳南京原教导总队教导二旅及配属炮兵、战车部队补充兵员,整编组建第101师 ,所部军事主官皆由中央教导总队留任军官担任,隶属于南京卫戍序列。任命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