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明天要用的戏服草图,神色如常,但眼神交汇时,纪连淮能感觉到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怜淮,没打扰你休息吧?”冰见薰走进房间,将草图放在桌上,“明天的戏服有几个细节要再跟你确认一下。”她说着例行公事的话,声音却压低了些,“刚才收工的时候,我注意到林导又一个人留在‘海棠院’了,对着空戏台站了很久。还有,饰演班主的那位老老师,私下跟我助理嘀咕,说他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梦到有人在唱戏,哭得很伤心。”
纪连淮心下一沉。连其他工作人员都开始受到影响了。怨念的扩散,比想象的更快。
“冰见老师,”纪连淮关好门,决定坦诚一些,“您觉得林导他……是不是对这部剧,投入了某种超出常理的感情?”
冰见薰沉默了一下,优雅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复杂:“林慕云是个艺术家,但艺术家往往也是最偏执的。我跟他合作过几次,他对‘真实感’的追求,有时近乎苛刻。这次……尤其明显。他似乎坚信,只有极致的‘还原’,才能触碰到故事的本质。”她看向纪连淮,目光清澈而冷静,“怜淮,我知道你感知敏锐。这片场不太平,对吗?”
纪连淮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冰见薰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玄虚,但你是我的模特,你的状态直接影响我的作品。我希望你安全,也希望这部剧能顺利拍完。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周旋或者传递消息的,尽管开口。”
冰见薰的冷静和支持让纪连淮感到一丝暖意。“谢谢您,冰见老师。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我会处理好。”
送走冰见薰,纪连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夜色中“海棠院”模糊的轮廓。调查已深潜至核心,月瑶的冤屈、林慕云的执念、以及被不断激化的怨念,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接下来的拍摄,尤其是那些关键的情绪爆发戏,无疑会成为怨念力量最活跃的时刻。她不能仅仅被动观察和防御了,必须更主动地去理解、甚至尝试引导这股力量。
她回想起幽稷沉睡前的告诫,关于共情与沉溺的界限。风险巨大,但或许是唯一能与月瑶残念建立沟通,弄清其真正诉求,并寻找化解途径的方法。
纪连淮盘膝坐在床上,掌心轻轻覆在小腹丹田处,那里玄珠静静悬浮,幽光黯淡。她闭上眼,不再抗拒周围那股无形的压力,而是缓缓放开心神,像调整收音机频率一样,极其小心地将自己的意识触角延伸出去,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种悲悯的、试图理解的意愿,轻轻触碰着弥漫在空气中、尤其是来自“海棠院”方向的悲伤与怨愤。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嘈杂,各种负面情绪碎片汹涌而来。她稳住心神,如同在激流中稳住舵盘,努力过滤掉那些混乱的干扰,专注于寻找那个最核心、最强烈的意识源头——属于月瑶的执念。
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开始在她脑海中凝聚、清晰:不是完整的记忆,而是情绪的高度浓缩。有初次登台时的荣耀与光彩,有遇到那个“他”时的甜蜜与憧憬,有被背叛构陷时的震惊与绝望,有面对流言蜚语时的孤立无援,有最后在冰冷后台做出决绝选择时的巨大痛苦与不甘……尤其是对“清白”二字的强烈渴望,几乎化作了实质性的执念火焰,熊熊燃烧,历经百年不灭。
纪连淮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共情带来的感同身受让她心脏揪紧,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仿佛亲身经历了月瑶的一生,那种冤屈与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洪流冲垮的瞬间,丹田内的玄珠猛地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凉彻骨的幽冥之气逸散而出,如同一根尖针刺入她的识海,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同时也让她瞬间清醒!
幽稷!是幽稷在沉睡中本能地发出了警告!
纪连淮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她险些彻底沉溺于月瑶的绝望之中。幽稷的干预虽然微弱,却如同在悬崖边拉了她一把。
“沉溺……即是吞噬……”幽稷那日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她心有余悸,但也获得了关键信息。月瑶的怨念,核心诉求并非简单的复仇,而是对“真相”与“清白”的极致渴望。她痛恨自己的故事被扭曲,艺术被亵渎,尊严被践踏。而剧组的拍摄,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在重复这种“扭曲”和“亵渎”——将她悲惨的命运作为戏剧素材消费,却无人真正关心真相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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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已然显现。怨念与剧本及“云飘飘”角色深度绑定,其根源在于历史冤案未被昭雪。林慕云导演的痴迷,很可能与这未解的真相有关。接下来的方向,不再仅仅是调查和感知,而是要寻找契机,打破这种悲剧的重复,为月瑶,也为自己和剧组,寻找一条真正的出路。
纪连淮擦去额角的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深潜已触底,是时候思考如何浮出水面,或者……改变这潭深水的性质了。夜还长,而“海棠院”的戏,远未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