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式免疫”计划的推行如同在文化基因层面展开的一场漫长手术。联盟内的文明开始更加审慎地审视商业、教育、社会治理中那些习以为常的“影响策略”,公开讨论“自主性”与“引导效率”的边界。然而,就在这种反思逐渐走向制度化和学术化,似乎将要沦为另一套“正确话语”时,一个来自边缘星域观察站的报告,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撕开了那道看似愈合的伤疤。
报告来自“晨曦之露”文明——那个曾经历过“希望熵寂”危机,后在团队帮助下重建的植物态文明。他们的观察员在监测一个刚刚接入“回声”计划、尚处于早期工业时代的文明“岩铸纪元”时,发现了一种难以归类的社会现象。
“岩铸纪元”社会存在一套复杂的“贡献积分”体系,用于分配居住权、教育机会和稀缺物资。这本是常见的社会管理手段。但“晨曦之露”的观察员以其独特的感知方式发现,该体系中存在大量微小的、难以追责的“积分漏洞”与“隐性剥夺”。
例如,负责积分审核的低级官员会故意拖延某些“不受欢迎群体”(如特定地域移民、持不同政见者的亲属)的申请,迫使他们“自愿”支付小额“加急费”或转让部分积分。
又如,社区内掌握维修技能的人,会以“零件稀缺”为由,向急需帮助的邻居索取远超服务价值的积分,形成微型的剥削关系。
再如,信息流通的关键节点(如通讯站管理员)会利用信息差,提前将某些政策变动或资源投放消息透露给关系网内的成员,使其提前布局获利,而其他人则蒙受无形损失。
这些行为单独看都“微不足道”,构不成法律意义上的犯罪,甚至被当事人和旁观者视为“潜规则”或“生存智慧”。但“晨曦之露”的观察员感知到,这些细微的、普遍存在的不公,正在整个社会的意识场中沉淀下一层粘稠的、冷漠的“信任淤泥”,极大地抑制了社会合作的自发活力与真诚度。
“这不像是逆模因病毒的主动攻击,” 曹荣荣在分析报告时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压抑感,“更像是……一种社会机体自身分泌出的‘毒素’。一种由无数微小自私、机会主义和冷漠旁观共同构成的……平庸的共谋。”
这个词——“共谋”——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团队某根敏感的神经。
(一)追溯kk:系统运转的“社会配件”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团队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kk园区。但这次,他们关注的焦点不再是危暐本人或他设计的核心诈骗脚本,而是支撑那个庞大犯罪机器运转的、看似“平庸”甚至“被动”的社会与环境要素。
在“抉择之点”的静默分析室,他们调取了所有关于kk园区周边社会环境、供应链、以及非核心参与者的调查资料。
首先是地理与行政的“缝隙”。 kk园区所在的边境地区,长期以来是多个政权控制力交织、法律执行薄弱的“三不管地带”。地方武装力量、 rrupt 官员与犯罪集团形成了稳定的利益输送关系。园区得以建立和存续,首先依赖于这片制度与道德的“洼地”。那些收受贿赂而对绑架、非法拘禁视而不见的边境巡逻队;那些明知建筑用途可疑仍承接工程、提供水电物流的本地公司;那些对受害者家属求助推诿塞责的地方机构……他们中的大多数,可能从未亲手实施诈骗,但他们的默许、纵容或无力,为罪恶提供了物理空间和基础保障。
其次是庞大而隐秘的“支持产业链”。 诈骗需要虚假身份、电话卡、银行卡、网络线路、服务器、洗钱通道……这些服务并非由危暐的团队一手包办,而是由无数分布在全球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服务商”提供。他们可能只是出售批量注册的手机卡,只是提供服务器托管,只是办理一些身份不明的银行卡,只是搭建一个支付接口。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刻意不去深究客户的最终用途,用“我只是做生意”、“技术中立”来麻醉自己。正是这些看似独立、分散的“合规业务”,编织成了一张支撑起kk园区巨额诈骗流水的地下金融与信息网络。
第三是“人力资源”的输送与异化机制。 被诱骗或绑架到kk园区的“员工”,其来源渠道复杂。有被高薪招聘广告吸引的失业者,有被熟人骗入的求职者,也有被直接绑架的受害者。而负责招募的“蛇头”、发布虚假广告的平台、乃至那些轻信了招聘信息而帮忙扩散的普通人,都无形中成为了罪恶链条上的一个环节。特别是那些最初也是受害者,但后来在暴力胁迫和利益诱惑下,转变为积极参与诈骗甚至参与管理他人的“员工”。他们的转变过程,深刻地揭示了罪恶如何通过恐惧、生存压力和扭曲的激励机制,将普通人卷入其中,使其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的共谋,至少是沉默的协助者。
张帅帅将这三类要素的数据与“岩铸纪元”社会中观察到的那些“微小之恶”进行社会学模型比对。“结构高度相似,”他沉声道,“都是利用制度缝隙、依赖大量微小而分散的利己行为(或冷漠回避)、通过压力与利益将更多人卷入,共同构成一个让系统性罪恶得以滋生和壮大的社会生态。kk园区是这种生态结出的极致恶果,而‘岩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