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眼下都深秋了,再等下去,左贤王的势力只会更稳!”他说着,脚尖又重重点了下地面,青砖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阿勒泰伸手按了按儿子的胳膊,眼神却没离开沈砚,语气沉了沉:“世子有谋略,我们信你,但这口气,我们憋太久了。”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更白,断指的疤痕在炭火微光下格外清晰。
沈砚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将茶杯轻轻放在案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他重新看向舆图,指尖划过漠北的山川纹路,一字一句道:“急不得。等天冷透,等漠北飘起雪来,就是出兵的时候。”
风又吹过窗棂,几片银杏叶飘落,室内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父子俩脸上的急切渐渐被沈砚的笃定压下,只是眼底的恨意,仍像未熄的火星,在深秋的凉意里灼灼跳动。
应天府的深秋,风裹着银杏叶的碎金,在议事厅窗外来回打转,炭火盆里的银骨炭燃得正稳,火星偶尔噼啪作响,暖得室内空气都带着几分温润。
沈砚收回落在舆图上的目光,看向阿勒泰父子,语气比刚才更缓了几分,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抬手召来侍立在侧的管家,指节轻轻敲了敲案边的梨花木桌面:“李管家,取二十两银子来,再备一块王府的通行令牌。”
管家应声快步退下,不多时便捧着一个锦盒返回,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锭雪花银,旁边搁着一块黄铜令牌,正面刻着“沈府”二字,背面铸着简单的云纹。
沈砚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递向阿勒泰:“你们父子二人且安心在城西客栈住下,不必挪地方。这二十两银子先拿去用,不够了就让客栈掌柜拿着这块令牌来府中支取,吃穿用度、笔墨纸张,但凡用得上的,王府一概包揽,不必省着。”
阿勒泰伸手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银子的凉意透过锦盒传来,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肩膀不自觉地松了松。他低头看着令牌上的纹路,又抬眼看向沈砚,只见对方正拿起茶杯,浅啜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客栈住着若不舒坦,也可以让人来报,我让人给你们换一处清净的宅院,只图你们住得安心。”
巴图站在一旁,脸上的急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动容。他看着案上的银子,又看了看沈砚坦荡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阿勒泰抬手按住。
“我沈砚向来说一不二。”沈砚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砸在青砖上一般扎实,“答应你们出兵漠北、让你们亲手报仇的事,只要时机一到,必定兑现。这几日你们不必急着来府中打听,安心歇着,熟悉熟悉应天府的情势也好,后续随军出征,你们对中原的规矩多懂一分,行事也更便一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汉装下依旧挺拔的身形,补充道:“若是闲不住,想活动活动筋骨,也可以让管家安排人带你们去城外的校场转转,看看我军的操练,也好心里有个数。”
阿勒泰攥着令牌的手紧了紧,断指的疤痕在暖光下若隐若现,他对着沈砚深深一揖,声音里少了几分急切,多了几分郑重:“多谢世子周全,我父子二人记在心里了。”
“不必多礼。”沈砚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李管家,派两个稳妥的家丁送二位回客栈,路上照应着些,别让闲杂人等惊扰了。”
“是,世子。”
巴图搀扶着父亲转身,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锦盒,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走到门口时,阿勒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沈砚已重新俯身看向舆图,指尖依旧停在漠北的位置,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室内那份让人安心的笃定。巴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父亲脸上舒展的眉头,心里那份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稳稳落了地。
阿勒泰父子刚走出议事厅,挂在门上的竹帘便被一阵清冽的秋风轻轻掀起,带着庭院里银杏的焦香与淡淡的脂粉暖意,涌进室内。最先踏入的是沈砚的四位妻子,步态各异,风姿卓然,一进门便让满室的书卷气多了几分鲜活。
苏凝雪走在最前,身着月白绣折枝兰纹的交领长裙,裙摆曳地时带着细碎的窸窣声,绣线在炭火暖光下泛着柔和的珍珠光泽。她手中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盘上垫着米白色绒布,放着四盏温热的桂花酒酿圆子,甜香袅袅。她指尖纤细白皙,托着托盘的手腕稳而不颤,发间斜插一支银质累丝衔珠钗,鬓边别着一朵带着晨露的白菊,眉眼弯弯,刚进门便柔声唤道:“相公,方才听管家说有客人来,这会儿已经走了吗?”语气温软得像托盘里的圆子,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沈砚抬眸看向她,眼底漾起温柔笑意,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圆子,银匙轻舀一颗送入口中,甜香混着桂花的清冽在舌尖化开,他含着笑意回应:“刚送走,是阿勒泰父子,来问漠北出兵的事。娘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圆子甜而不腻,正好解了一上午的乏。”
紧随其后的是张清鸢,一身湖蓝织金暗纹褙子,腰间束着墨色玉带,玉带上悬着一枚羊脂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