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席,心口微微发紧,掌心有冷汗。
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机会了。
前两轮失利,这最后一轮,她准备的诗作,也称不上高妙,只能算应景之作。
可以想见,此次雅集过后,青柠书寓的名声恐怕要坠入尘埃。
她出身寒微,能以一己之力立书寓,靠的是几年清誉和在女流中还算过人的才情。
若这一夜折损,书寓的生源势必流散。
她正愁眉紧蹙,身侧的阿巧忽地“呀”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却在死寂中显得刺耳。
沉惜华回瞪一眼,却见阿巧却神色古怪,将一张纸笺递给自己。
不用看,沉惜华就知道是自己常用的纸笺,这有什么稀奇?
她接过纸笺,展开来,心头一震。
那字迹笔势俊朗,带着一种无可言状的澄澈气息。
那一行诗,清丽得如雪落心头。
沉惜华眼中满是讶色,阿巧俯身低语,“姑娘,这是今夜借船的那位郎君给我的,我以为是你的草稿,就收了。”
沉惜华心头微颤,思及那人模样,却未想到竟有如此才情。
她正愣神间,装扮艳丽的杜秋容轻声笑道,“沉校书何故愣神?莫非是已得佳作,要叫我们吃上一惊?”
韩素音也接话道,“我知沉校书定是藏了佳品,留在末轮发力,不如亮出来,让大家都见识一番。”
沉惜华皱眉,她终究要脸,不愿将别人的大作,揽成自己的。
阿巧却知这最后一轮定品之作,关系甚大,忍不住插话道,“我家校书已得佳句,待我为她诵来。”
阿巧深吸一口气,缓缓诵出,“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此二句一出,全场饮酒声,聊天声一并停了,便连伴奏的乐工也停了手。
全场一片安静。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一语落地,全场再无人呼吸。
静极的空气中,忽听“嗡”的一声极轻的振鸣。
柳素庵案前的残月玉胧微光初动,白辉流转,旋即紫意涌现,再倾刻化作耀眼的金光,照亮整座文台。
众人惊呼。
“金光?”
“这不可能!”
有人跟跄起立,连椅脚都撞翻在地。
柳素庵也怔住了,他垂首看那玉胧,面色由惊讶转作凝重。
残月玉胧入他手中多年,能感诗意放辉芒,但迄今为止,连放出紫芒都未有。
今日,竟然放出了金芒。
“此诗当真巧夺天工。”
柳素庵喃喃道。
“超凡入圣的笔调,将情人之思写绝了。”
柳素庵左侧的华服老者,不知想到什么,感慨之馀,已经潸然泪下。
阿巧跟在沉惜华身边多年,也通了文墨。
她知道这首诗读起来极好,但没想到会给全场带来如此大的震动,接着吟诵馀下全诗,“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最后一字落地,柳素庵掌中金光霍霍的残月玉胧“嘭”的一声轻爆,光屑四散,未坠地,反而如水纹般扩散。
湘水两岸的风雪似被这股光意吸去,只剩一片温亮的夜色。
江面忽然生出一层薄光,象是墨纸被人缓缓铺开。
诗意所指,尽化为景。
湘水上的光一点点散开,象有人把灯火倾入水中。风雪在那光前忽然静止,江面映出一层淡金,微微起伏,似有呼吸。
画舫周围的水雾也被染亮,帘影与檐角皆有残光闪动。几只青鸟被惊起,盘旋两圈,又落入光中。岸边的树影虚淡,像被一层薄纱隔开。
美景如画,久久方散。
远处小舟上的薛向也睹见奇景,心中一惊,这诗会的规格高成这样?动了奇宝?
无须说,那诗正是他塞给阿巧的。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对沉惜华观感甚好,见她为今夜雅集发愁,信手助她一臂之力。
却说,江面上的奇景如灿炫烟花一般落幕。
画舫中,众人依旧无声。
柳素庵忽然振衣而起,冲沉惜华躬身一礼,“残月玉胧虽毁,但为此华章灿炫一回也算得其所哉。
老夫久未闻佳作,今日雅集逢此大作,必然传扬四方。
老夫谢过沉校书。”
霎时,一众儒者皆冲沉惜华行礼。
几位女校书也面色铁青,眼泛青红,却也不得不收起心思,冲沉惜华行礼。
毕竟,只要眼睛不瞎,耳朵不聋,都能知道,这首妙作必定流传后世。
他日,后来贤者作编诗集,录选此篇,少不得提到今日雅集,诸人也算与有荣焉。
尤其是柳素庵,必然会被提及,他失掉了一枚残月玉胧,却以另一种方式,名载典籍,这笔账怎么都合算。
沉惜华躬身回礼,“诸君容禀,小女子哪有此等奇才。
此篇佳作,是今夜小女子雪夜搭船,遇到的同乘客人所作。
他知小女子要来参加雅集,苦思词章,所以,将此诗赠予婢女阿巧。
我也是才得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