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妹妹被加封为三品诰命夫人,薛家在云梦城里简直独树一帜。街巷里一提起薛家,谁不竖起大拇指。连带着他这个做舅舅的,又重新炙手可热起来,酒席请柬压得箱子都关不严。
这不,今日他的独子宋子杰,竟能迎娶云梦城掌印兼风纪院院尊苏明义的嫡女。
换在几年前,便是做梦,宋元也不敢往这条路上想。
一切看着都极好,可从此要硬生生垫着脚做人,实在是很累。
为了配得上这桩婚事,他换了更大的宅子,前后翻修了好几次。
为筹这一场亲事的排场,他甚至低着头去借贷,看在旁人眼里,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甘苦自知。
宋元重重吐了口气,“算了,你再跑一趟酒坊。
就说我宋元好歹还在衙里端着一顶乌纱帽,今日是亲家大喜之日,这面子总要给的。”
宋元咬了咬牙,“先把酒赊出来,淳安酿一两都不能少。等我把贺客礼单兑了钱,立刻就把账结清,少一根灵丝我宋元卖房子还他。”
老崔尤豫了一下,快步去了。
宋元一口气没喘匀,门帘又被猛地掀开。
他老婆张氏一身大红绣花袄子,腰上束着金线绦,脸上妆画得艳,额角却出了汗,一进门就埋怨开了,“你还在这儿转呢,把地砖都磨漏了能转出钱来?”
她往椅子上一坐,闷声道,“你说说,这日子叫人怎么过。苏家也是,非要用淳安酿,非要请谁谁来唱曲子,张口闭口都是规矩。咱家这点家底,哪里撑得住他们这么折腾。”
说着说着,声音压低,“还有你那妹妹,这个时候不在家帮衬,偏要跑去什么神京谢恩。
她如今是封了三品诰命,也该惦记点娘家人。
再说,当年要不是你提携,薛向有那个本事入仕么。如今倒好,他亲表弟订婚,他人影都不见一个,真是没良心。这样亲戚,不行就断了得了。”
宋元本来沉着脸听着,听到后来,眉心一点一点拧紧。
他缓缓抬起头,“好,既然你说断亲,我现在就写断亲书。”
张氏愣住了,差点没惊叫出声。
很快,她回过味儿来,宋元是在恶心自己呢。
张氏急得站起来,“你就会拿我撒气,有能耐,你叫你那做了三品诰命的妹妹,你那名满天下的外甥来啊,你自己撑不起门楣,怪我一个妇道人家”
“住囗!”
宋元断喝一声,“今后,你再敢在屋里屋外提我妹妹、外甥半个不字,老子休了你。”
张氏被他这眼神一盯,心里直打鼓。
成亲这些年,她还头一回见宋元这般模样,既不吼也不摔东西,那股子冷意叫人心里发虚。她忽然明白过来,如今的宋元已不是当年那个微末小吏,薛家那边风头正盛,衙门里外都要给几分薄面家里钱财虽紧,但地位是真抬上去了。
不说别的,就是她现在出门,走到哪儿都有人赔笑问好,连平日爱冷脸的几家官眷见了她,也要拐着弯儿说一句“慈安夫人兄嫂”。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张氏忙把眼泪一抹,换了张笑脸,“成成成,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客人还在外头呢,我去看看厨房那边。”
说着,她扯了扯衣襟,装出几分娇态,“你也收拾收拾笑脸,别一会儿亲家来了,又以为你不待见他。”
说完不等宋元开口,赶紧掀帘出去了。
外院那边正好传来一阵高声通报,“苏大人到。”
锣声紧跟着敲了几下,院里立刻又热闹几分。
宋元忙理了理衣襟,出门时特意把腰带又束紧一点,快步往前院迎去。
院门口早围上了一圈人,都是云梦城里的小吏,见一队人马到了,连忙上前见礼。
为首一人穿着青底金沿官服,神情严正,鬓角花白,正是云梦城掌印、风纪院院尊苏明义。苏明义正在院中应付场面,见宋元过来,着随行两名小吏待客,他迎着宋元走去,“走走,这里吵,我们到那边说两句。”
两人绕到偏院一角,人声远了些,只剩锣鼓隔着墙隐隐传来。
不待宋元行礼,苏明义压低声音,“亲家翁,有件事,我先问一声。我怎么听人说慈安夫人,今日不能到场?
这莫不是谣言?”
宋元没回过味儿来,“慈安夫人?”
苏明义提醒,“便是令妹,遗泽侯夫人,圣上亲封的慈安夫人。
今日我这边也来了一些朋友,都是邻城官面上的,也有郡中的,都说想趁机拜会一下慈安夫人,我也厚颜在同僚面前得些脸面。
可我怎么听说,慈安夫人不能来?”
宋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也是寸劲儿。
昨日神京那边来了使者,说按规制,月初的朝圣大典,需要命妇们前去叩谢圣恩。
舍妹是新封的诰命,所以即便不在神京,也须前去谢恩,早上她就随使者上路了,赶不上订婚宴了。等正式婚宴,舍妹一定要到的。”
苏明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