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仍如断线的珠帘,密集地砸在寒祠的青瓦上,发出沙沙的轰鸣,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与兵刃碰撞声,在空旷的祠宇中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喧嚣。沈砚之从梦中惊醒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指尖还残留着梦中那抹刺骨的寒意——梦中他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雁门关,漫天飞雪里,恩师苏鸿羽的长剑被折断,鲜血溅在他年幼的脸上,而那黑衣人的冷笑,竟与昨夜追杀他的蒙面人如出一辙。
他猛地坐起身,怀中的青铜令牌硌得胸口发疼。借着案几上残灯摇曳的微光,他看清了这寒祠的全貌:祠堂不大,正前方供奉着一尊模糊的泥塑神像,神像衣袍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的木胎,神像前的香炉积满了灰尘,只有寥寥几缕香灰还保持着未散的形状。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墙角堆着些破旧的草席与断木,显然已许久无人问津。
“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祠外传来,伴随着雨水的溅落声,越来越近。沈砚之瞬间绷紧了神经,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身形一闪,躲到了神像后方的立柱旁。他屏住呼吸,透过立柱与神像之间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三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祠堂,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淋透,沾满了泥泞与暗红的血迹。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手中紧握着一把断裂的朴刀,刀刃上还滴着血。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面色苍白,左臂无力地垂着,衣袖被鲜血浸透,女子则紧紧扶着他,脸上满是惊慌与疲惫,腰间的短剑还在微微颤动。
“快,关上祠门!”疤痕汉子沙哑地喊道,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女子立刻应声,转身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牢牢关上,又用一根断木将门闩插好。做完这一切,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砚之藏身的立柱恰好处于阴影之中,残灯的光线无法照到这里,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这三人。从他们的衣着与兵器来看,不像是正规军,倒像是江湖游侠或是落草的匪类,但他们身上的伤口整齐,显然是经过了惨烈的厮杀,而非寻常的打家劫舍。
“李大哥,那些追兵……应该不会追来了吧?”那年轻女子带着哭腔问道,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中满是恐惧。
疤痕汉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与汗水,沉声道:“不好说,那些黑衣人跟疯了一样,一路追了我们三天三夜,若不是我们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恐怕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祠堂内的黑暗角落,警惕地问道:“这祠堂里,还有其他人吗?”
沈砚之心中一动,知道自己藏身不住,索性从立柱后走了出来,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只是平静地看着三人:“在下沈砚之,因遭仇家追杀,暂避于此,并无恶意。”
三人见状,瞬间站起身来,疤痕汉子将那对年轻男女护在身后,手中的断刀横在胸前,厉声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地?是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同党?”
“李大哥,别冲动。”沈砚之缓缓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在下乃是江南沈氏子弟,此次北上是为了寻访一位故人,不想途中遭遇蒙面人追杀,无奈之下才躲进这寒祠避雨。若三位也是被黑衣人所迫,那我们便是同路人,何必要自相残杀?”
他的目光坦然,语气平静,没有丝毫作伪。疤痕汉子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衣着虽有些狼狈,但气度不凡,手中长剑鞘上的纹饰古朴典雅,绝非寻常江湖人所能拥有,心中的疑虑渐渐消了几分。
“江南沈氏?”年轻男子忽然开口,他面色虽苍白,但眼神却很清亮,“可是十年前以一曲《广陵散》名动天下,后隐居雁门关的苏鸿羽先生的弟子沈砚之?”
沈砚之闻言一愣,随即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兄台如何得知?”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激动,挣扎着想要走上前,却被女子扶住。“我叫秦越,这是我妹妹秦瑶,这位是李威大哥。”他指着疤痕汉子与女子介绍道,“家父曾与苏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常对我说起苏先生的高义与沈兄的才情,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地相遇。”
李威见秦越认识沈砚之,心中的戒备彻底放下,收起断刀道:“原来是沈公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们兄妹三人确实是被一伙黑衣人追杀,这才狼狈至此。”
沈砚之摆了摆手,问道:“不知三位与那些黑衣人有何仇怨?他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秦越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左臂上,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们本是洛阳秦家的人,家父是洛阳城的守将秦岳。三个月前,北狄入侵,家父率领守军奋力抵抗,却没想到城中出了内奸,与北狄勾结,打开了城门。家父力战殉国,洛阳城破,我与妹妹侥幸被李大哥所救,一路向南逃亡,想要前往金陵投奔镇南王。可那些黑衣人不知为何,从洛阳一直追杀我们到这里,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家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沈砚之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
秦越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丝帛,丝帛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