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线逐渐变暗,我推开书房的窗户,让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www.DU00.COm西边的天空中有一大片彤云漂浮,红日半掩其中,将那云彩炙烤的通红,色如玛瑙。
曹植放下手中的书,来到我的身边,眯着眼睛观望,用迷离的声音轻声说道:“兄长,你看那云多像一座漂浮在天上的仙山啊,山体是洁白的美玉,红日一照就变成了红色。那山上定有仙人居住,在那朵半掩落日的云后,我好似看见了一座宫殿,云朵上有个老神仙,斜卧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底下的人们,就像是我们在看池中的鱼儿一样。”
我为他的这个充满童真的奇思妙想哑然失笑,我发现当我跳出固定的思维去看我的这个弟弟的时候,我竟然发自内心的喜爱上了他。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天真的,爱幻想的早慧儿童,也许将来他会有野心,会觊觎那个无上的权位,不可避免的和我去争。可是就像我刚才判断的,他终究会是后世李青莲之流的人物,才华横溢、率真旷达,有野心,却无手腕。也许在才情上我要仰视他,但是权谋之争他却不堪一击,我的对手实在不该是他才对。
想明白这些,我更觉轻松。我伏在窗棂上,曹植用手扒着窗台,我们兄弟二人悠哉的望着西边的云霞,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这一刻我的心情是难得的宁静。
可是很快后堂传来的斥骂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好像是母亲在那里发怒。我心下奇怪,母亲虽说平素很严厉,但绝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
如果不了解母亲身世的人,见到她之后绝不会认为她原本出身卑贱。我幼年的时候,她还是父亲的妾室,那时她对身为主母的丁夫人很恭敬,对我很慈爱,就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官宦人家的女子一样。丁夫人和父亲离异后,她身为父亲的夫人,依然没有丝毫的忘形,而是以一个贤惠妻子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相夫教子,对父亲不断弄进来的姬妾毫不妒忌,而且对丁夫人极尽照顾。所以,不管是府中上下,还是外面父亲的下属,对母亲无不敬重。
我在这里奇怪,曹植却在那里偷笑。看着他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就问他缘由。
曹植笑道:“不用说,母亲一定是在责打三哥。”
难怪,能让母亲大发雷霆的也只有我的三弟曹彰了。
说起曹彰,这小子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别看他今年刚刚十一岁,论起力气来比我都大,又学了一身角抵之术,同龄的亲贵子弟很少没被他欺负过的。这小子下手又没轻没重,常常把人揍的鼻青脸肿。别人看在父亲面上也难与他计较,就是传到父亲耳朵了,父亲也一笑了之,反笑道这个儿子别的都不像他,就这个爱闯祸的性情甚肖他幼时模样。于是他更是无人能治,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老实。
我皱眉道:“他又惹什么祸了?”
曹植吃吃低声的笑,眉角上还带着一丝快意,小声说:“兄长猜今天三哥把谁给打了?”
“我哪里知道?”
“嘿,是姓何的那个小子!”曹植笑的更畅快了。
何晏!曹彰他怎敢……
这个何晏在我们家是个特殊的存在,好吧,用后世的粗话说他是个“拖油瓶”。他的母亲姓尹,原是已故大将军何进的儿媳,何进被十常侍谋害后,何氏一族不复当日的荣光,何晏的父亲颠沛流离,身染重病,没几年也死了。尹氏带着何晏辗转来到许昌,因生的甚是艳丽,被父亲纳为姬妾,何晏就跟着到了我们府中。这小子和曹植差不多大,长了一副好皮囊,肤白如雪,比女孩还要漂亮几分,嘴巴又乖巧善辩,很讨父亲的喜欢,对他甚至比亲儿子还亲,称之为“假子”,一应衣食住行全部是比照我的标准,曹彰、曹植他们私下里没少不满,就算是我也很讨厌这小子。
我讨厌他不是因为嫉妒,关键是我实在受不了像他这么臭屁的熊孩子,整天一副高傲的模样,好像他依然是那个皇亲国戚的贵胄似得,年纪不大,排场却大的不得了,活像一只发情的孔雀,对谁都不肖一顾。
不过曹彰虽说爱闯祸,但却不是笨蛋,他应该知道打了何晏父亲绝不会轻饶他,为何今日却向他下手,我疑惑的看着曹植。
曹植揉着笑的发酸的肚子,解释道:“今天在学堂休息的时候,何晏拿了一册谶纬的书在那里显摆,得意洋洋的给大家讲解。兄长知道三哥最喜欢阴阳谶纬这类的东西,就向他讨要,何晏不给,说这是他父亲留下的,说是他祖父当大将军的时候秘藏的宝贝。三哥一定要看,他却说三哥读书不精,连经义都不通,像谶纬这么深奥的东西定然读不懂,看之无益。三哥平日最讨厌别人给他显摆学问,再加上何晏出言无礼,顿时恼了,揪住他的衣襟,就狠狠的扇了他几个嘴巴子,把他的脸打的红肿,还把他的书给抢走了。哈哈……”
我用手拍着额头,只觉得这事荒谬,何晏这小子看着挺聪明,难道不知道曹彰是个狗熊脾气,居然敢讥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