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那几个字从方正浩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方正浩作为梁弦舟的男友被警察带去警局审讯,之后,梁弦舟的父母赶到了医院,从我这里打听到事情经过之后,梁妈妈昏了过去,场面顿时陷入混乱,再后来,我也被传到了警局。
直到夜里八点多,我才从那里离开,驱车赶往自己的家中。这个时候,上海一片繁华,树是树,草是草,可它们不是树,也不是草,相比那些高楼大厦,那些铜铁玎珰,鲍鱼生蚝,他们的数量果真没有这些人工的东西多,而且每天将越来越多,就连那些广告牌上的风景也是用工业油彩画上去的,那上面的花朵散发不出任何的香气,粘着了一冬天的PM2.5让河流上一层的磨砂质感。
我回到家的时候,方正浩已经到家了,他坐在地板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嗨”。
“回来了。”
他主动跟我打招呼倒是挺让我意外。
他拍了拍地板示意我坐在他旁边,我照做了。
“我从警局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忽然变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接受了自己。”方正浩没有看着我说,而是看着黑暗。
“什么意思,你以前没有接受自己么?”
“没有,我一直背负着巨大的自责而生活,我亏欠的太多,尤其是父亲,他生病的时候我没脸见他,不在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而如今——我想我本应该是罪无可恕的吧?但今晚在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我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不原谅我自己我就应该是千古罪人么?或者和秦桧一样被千夫骂万夫指么?”
“不,你不值得这样。”
“假如,你活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件衣服穿,然后有一天你的衣服上因为你早上吃了根油条而溅上了一滴油,你会如何?”
“如果我有一袋洗衣粉呢,还有水的话,我当然要洗掉它。”
“不,你没有洗衣粉,也没有水,也没有洗衣机。”
“那估计我也没有油条这种东西可以吃。”
“但如果我的假设成立。”
“那我就不洗了。”
“可那个油点子很大,大到你一低头就能看见呢?”
“我那些可以洗掉它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办,无视呗。”
“可是,周围的人都可以看见,甚至当你穿着一身笔挺的,价值三千元的西装去参加全国性的学术大会,可是上面有个油点,你没时间换了,别人看到你都会笑话你,就像女人的丝袜被刮破,你怎么办?”
“反正我就剩下那么一套衣服了,我又能怎么办?”
是的,那个油点子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反正它是在那了,别人笑话我,笑话我穿着那样的衣服去出席重点场合的会议,可我得接受自己。他们可以笑骂我一辈子,当我闭上眼睛,再也听不到尘世的任何声音,那些诟骂也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然而,如果我有了这么一个油点,我要自责一辈子么?
当我八十岁,九十岁的时候,我需要自责一辈子么?
这个城市的某个街道正在上演着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而这些分分合合有多少是场让人痛哭流涕的真性情?这些真性情被掩埋在了用水泥砖头,用LED大屏,用天然气管道,用价值上百万的壁纸包裹起来的水泥森林里。
“在认识我之后,梁弦舟好几次对我说考研不是唯一的出路,也快三十了,男人三十而立,上了研究生之后就不可能再当全职工,还说我也没有父母的资助,会被人笑话的。我也能理解,他们南方这边的人很多都把工作能力看得很厉害,学业固然重要,但是能不能挣到好的薪水在毕业之后似乎比学业更重要,而我毕竟是北方长大的,不太像他们。我给她讲过我以前的打工经历,有一天她听烦了,就告诉我,说我那个时候也不就是个打工仔。再后来,她又提了好几次就不说了。
直到有一天,我从外面回到家,她哭着从夏尔的卧室跑了出来,我怎么打电话他都不接,过了两个多小时她告诉我回学校了。我当时非常生气,以为夏尔对她做了什么,冲进卧室一拳打在夏尔的脸上。
今天,我才知道,那天是梁弦舟亲自到夏尔的卧室向他表白,并且见夏尔不同意,就动手动脚,被夏尔言语羞辱了之后她才哭着跑出去的。”
我像听虐心故事一样听完方正浩给我讲起了这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说道:“那孩子,是你的么?”
“这些事发生在我让她怀上孩子之后。今天查到成绩之后,她把我拉到院子里告诉了我这一切,她说她只爱过我那么一小会儿,当她遇到夏尔之后,她就不喜欢我了,因为如果她怀上了孩子,她就不可能去上学,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留给我,让我带着孩子上研究生,因为我本身就没出息,带个孩子会更没出息,她想去做人工处女膜,然后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啥?她知不知道她犯了罪?她是大学生么?怎么这么幼稚?”
“不,那是之后了,她给我说想喝鲜果汁,并让我在小区站一会儿,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