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巨蛙,后有堵截,徐维业与蒲松龄两人此时真可谓插翅也难逃了。
蒲松龄心存侥幸,想着那些追兵大半都作鸟兽散了,说不定两人合力还能够原路冲出去,直觉告诉自己,就算刀兵相见和外面那些乌合之众打成一团,也好过和这成了精的大蛤蟆过招。
“别动!”蒲松龄低喝一声,他曾听老人说过,蛤蟆之属眼神尖利,枝头草间的细小虫蝇统统逃不过它们的双眼,但只要猎物一动不动,蛤蟆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眼前的巨物虽然庞大,但总归是个蛤蟆,料想和田间地头的寻常蛤蟆也没有什么不同。
果然,两人凝神屏气之下,那大蛤蟆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即便近在咫尺,似乎也看不到两人了。
可即便这样,两人也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干耗着,一时半刻纹丝不动不难做到,可时间一长,那可说不准了。况且,徐维业正被腹痛折磨,说不定下一刻他就绷不住了。蒲松龄此时心一横,起了杀意。
能不能一击制敌?蒲松龄并没把握。手中的兵器对那半间屋子大的蛤蟆来说,简直就是一根钢针而已,更不用说那滑溜溜的蛙皮在奋力猛刺之下能否被贯穿。
然而留给蒲松龄思索脱身之计的时间也没有了。祠外的追兵已经再次集结完毕,很快又堵到了门口,速度远远超过了蒲松龄的预期。
更糟的是,好几个兵卒还带着弓箭。
“射死他们!”带头的一声令下,众兵卒拉弦搭箭,弦声一响,几支利箭就嗖嗖地飞了过来。
蒲松龄想也没想,双脚发力,架着徐维业就扑倒在水里。同时,只听一旁响起一声杀牛般的怪叫,那声音之响,震得头顶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蒲松龄余光一瞟,才知道原来是那大蛤蟆肚皮上中了一箭,正痛苦地哀嚎着。羽箭没入蛤蟆身体大半,看来蛤蟆皮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固。
蛤蟆吃疼,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先前被它盖住的井口恰好又现了出来。
“饭桶!他娘的给老子射准点!”
蒲松龄倒伏在水里,下意识的用手触到池底,想奋力撑起身体,不至于口鼻进水,却突然感到掌中一滑,一下没撑住,差点彻底摔进水里。借助着微弱的火光,蒲松龄这才看清楚,原来池底并不是空无一物,只见无数青豆大小的黑点密密麻麻地被包裹在某种透明胶液之中,两人在水中扑腾,那些黑点也跟着水流无序晃动。
这是蛤蟆蛋!
很明显,这些蛤蟆是被人养在这里的,产卵、交配、孵化、繁衍,那些卵数量之多,根本无法估量,不管这些蛤蟆是谁养的,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没功夫诧异,第二轮射击转瞬即至。
一共七支箭,两只射偏,两支落在水中偏斜未中,一支擦着蒲松龄的耳边飞过钉在了木柱上,一支不知所踪,最后一支却出奇精准地射中了蒲松龄的胸口。
蒲松龄半躺在水里,看到胸口挂着一支箭矢,满脑冷汗直冒。奇怪的是,明明中箭了,却怎么一点也不疼呢?
他这才发现,那只箭并没有射中自己,准确而言,是命中了蒲松龄挂在胸口的猪尿泡。那猪尿泡不愧是自己花重金购得的,做工考究用料实在,看似只是一只薄薄的气囊,不想比一般甲胄还要坚韧,二十步之内,居然没有被劲头十足的弓矢射成对穿。蒲松龄也算是命不该绝,居然这样逃过一死。
那猪尿泡漏了气,顷刻间瘪了下去,再也用不了了。
“退下!休得伤了蛙祖!”祠外突然一人怒喝。
蒲松龄听这声音觉得耳熟,猛然想起,来人不就是白天在街上被众人抬着收取贡银的青蛙神么?
水面之下,黑洞洞井口就在不远处,门口射箭的兵卒又被青蛙神喝止,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就算只有一个猪尿泡,两人轮流呼吸,估摸着也够用。想罢,蒲松龄深吸一口气,反手就去拽一旁徐维业的手臂。
此时的徐维业被腹痛折磨得神志不清,嘴里正咕咕噜噜地说着闲话,蒲松龄隐约听到三个字:你快跑。
此时的徐维业已经挣扎着爬起身,蒲松龄伸手去拽他,没等拽到,只见徐维业扯下胸口的猪尿泡甩了过来,又抬起一脚,正中蒲松龄胸口。
那一脚势大力沉,蒲松龄差点被踹得背过气去,整个身体仰面飞了出去,哗啦一声,落在了井口旁边。
“徐兄你…”蒲松龄被徐维业毫无预兆的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猪尿泡此时正好飞了过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再看徐维业,蒲松龄发现昔日的伙伴好似片刻间变了一个人。
徐维业面露凶光,双眼杀气毕露,正恶狠狠地盯着蒲松龄。他摸到腰间的短刺,抬手一甩,蒲松龄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差点一嗓子喊出声来。
徐维业为何会突然翻脸,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蒲松龄脑海中闪过知府母上那干枯的尸身,尸体体内那一团团蠕动的蝌蚪,它们能够让死去多时的人行走谈话如同生人——蒲松龄突然恍然大悟,徐维业已经被吞入肚中的蝌蚪控住了心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