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恢复身体,我不能再吃那么少了。到了饭点,我一反常态,大口吞咽喂来的饭菜,来者不拒。
“咦?胃口挺好嘛!”护士喂得应接不暇,有些意外,“是不是今天的菜适合你胃口?”
“嗯嗯…,前两天脑子摔坏了,现在味觉像是恢复了,”我回答,“喂都不吃,是罪过了。”
“好像脑子是好起来了,嘴就油滑了,呵呵……”护士嘿嘿一笑,递上了满满一勺饭菜,捅塞进我嘴里。
蛋弟也在啄狗粮,粗硬的狗粮要啄碎,还是很费劲的。很长时间才吃了半粒,我看了心酸。
“你眼睛睁开了,看,看不到的?”护士有些讶异地问。
怎么回答呢?说我能透过鸟儿的眼睛看得到?鉴于我残疾人的身份,我回答:
“我看不到。”
“真是奇怪,你的眼睛看去不像是看不到的,完全像是正常的……”
“你要是看到,她面孔有些红了,呵呵呵……”隔壁病床上的说。
隔壁病床的这位,说话大大咧咧的,听声音应该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士。另外一床是个七八岁大的男孩,闹肠结住进来的。
“高压锅是个祸害!”来看这位女士的人很多,一拨接着一拨。她逢人就说:“而且炖出来的东西不好吃,我就是贪图了节省时间,真倒霉。”她在炖牛肉时,高压锅突然炸了,牛肉汤把她给烫伤了。
根据这位阿姨洪亮的声音,她的模样大致在我脑海显现了,应该是个高大丰满,面色红润的家庭主妇。
这阿姨性情豁达外向,是个自来熟,爱讲笑话,有时会毫不在乎地讲出足以让我脸红的荤段子。因为她的伤相对较轻,她不喜欢长时间呆在病房里,常会偷偷一个人溜到院外去逛街,以发现又一家好吃的小吃店为乐,回来时就给病友和护士带些热乎乎的馄饨、包子之类,是大家都喜欢的一个活宝。
这天,她从外面带了些牛肉粉丝来,我禁不住她近似强迫的热情,就由着她喂起我来。她一边和那病孩的妈妈闲聊,一边喂我,有几勺喂到我的腮帮子上了,还好不太烫,她慌不迭忙地帮我擦干净后,停了半晌忽然说:
“这两天来你脸上肿退掉了,你看起来还帅得呀!真是可惜了。”她突然把碗呯一放,说:“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呀!相信我的,你一定会好的!绝对绝对绝对…”
和乐天性格的人住在一起,生性孤僻如我,也受到感染轻快起来。
阿姨有个话不多的丈夫,是个单位里的司机,只要一下班,就会接了幼儿园的女儿来看她,他在阿姨吆喝下言听计从。三个人经常在病房里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幼女稚气的咯咯笑丈夫嘿嘿的憨笑阿姨喘不过来气的哈哈笑,交响着。
拥有爱,也被爱着,才拥有了这些笑声,住院的病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某处在微微震颤,我轻易地被这简单的笑声感动了。
因为腿上的伤不能一直躺着,需要作些适合的运动,有助于肢体康复。护士推了我的车椅去楼顶,做些恢复性肢体移动。
此时,我眼里是蛋弟的睡眼惺忪。不过,那木箱里的虎斑猫四脚朝天,肚皮起伏着,睡得很沉,我暂时可以放松下来了。
楼顶上,清风徐徐,吹来这个城市特有的气息,那是繁复世俗和辽阔海洋的混搭风味,让吸多了医院里酒精气味的我感到了舒畅。
护士扶着我,让我支起拐杖。虽然很吃力,但在她的扶助下,我还是可以走动了。
此时,我知道这护士叫陈笛,和我同岁,是专门负责我们病房的。熟稔了后,她不再像以前对我那样生硬了,她跟我闲聊着:
“你那个老师对你评价很高呀。”
“哪里,老师总是偏爱自己学生的。”
“他说你是你们学校里最好的。”
“惭愧,实在是不敢当。嗯,即使真像他所说的,我也只是小池子里的大鱼。一出去,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想了半晌后说:“小池子里营养少,你能长成大鱼,如果你到了养料丰富大空间的海里,你就可以长成真正的大鱼了,是吧。”
有这种理论吗?还是一种安慰?
“是吗,不过,我希望自己是只鸟儿就好,自由自在地飞着,不要变那么大的鱼啦,”我想了想又说,“眼睛不行,什么也变不成了…”
“可以医的!等你腿上的伤养好了,可以去找个专门治眼睛的专业医院,看好它。”
不知该如何回答好,我沉默了。
她又说:“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你眼球晶体各项指标都好的,只是存在视觉障碍,到时候帮你问问其他医生,像你这样的情况到那儿看比较好。”
听去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甚至有些感动了。
和风中,闻到了晾晒在楼顶上新洗床单好闻的气息,有柔和的阳光芬芳和淡淡洗涤液的清新。阳光照在我脸上,暖暖的。无疑,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上有好多白云啊!好漂亮的云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