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领着孙女和孙媳妇在西厢喝过茶,众人便各自回了房中小歇。谢晚桃与二丫在房中呆了一会儿,说了说话,着实觉得有些无聊,索性走了出来,预备在松云观里四处逛逛。
这松云观已在月霞山立了六七十年,观主也换了两三代,各殿的墙壁和一应物事,难免添了些斑驳的痕迹。观中古松林立,处处宁静而阴凉,倒比那松花坳里仿佛清爽了许多。
谢晚桃在观中走走停停,不时四处瞧瞧,二丫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不免觉得有些无趣。然上山之前,谢晚桃已吩咐过她不可离开自己半步,她也是无法可想,走得久了,就满嘴呼喝着说累,一屁股就在一个大石墩儿上坐了下来。
“歇一会儿吧!”她抬起脸来可怜巴巴地瞅着谢晚桃道,“咱也不过是到处随便瞧瞧,又不是在赶路,走得那么急做什么?”
谢晚桃瞥她一眼,略略有些无奈。
话说,这谢杏的性格,还真是跟她娘熊氏一样一样儿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少走一步是一步,简直是天生的懒人!
“那你在这儿呆着,不要乱走,我一个人在附近转一转。”她说完拔腿就要走,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的呼喊:“谢姑娘!”
谢晚桃回过头,就见方才来给万氏等人送茶的那个小道士正站在自己身后,冲着她抱拳弯腰行礼:“谢四姑娘,好久不见了。”
这小道士个头不高,圆脸圆眼睛圆鼻头,笑容又是那样灿烂,一眼望过去,就让人无来由地觉得喜兴。谢晚桃着实看他面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他是谁,便对他歪了歪头:“你是……”
“谢四姑娘不记得我了?”小道士似乎有些失望,“去年我跟师父下山,咱们还见过哪!”
谢晚桃挠了挠脑门,仔细思索一番,这才恍然大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啊,你是守清罢?”
这名叫守清的小道士,原是常真人在月霞山脚下拾到的弃婴,因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了松云观,抚养他长大,且收入了自己门下学经论道,在松云观中一住便是十五年。
这些年来,常真人时不时地会到山下走动,每每来松花坳里寻谢老爷子闲话,总会将守清带在身边。若遇上谢家修葺房子又或是有其他需要出力的事,他也总会跟着师兄们跑来帮忙搭把手,虽说年纪小没什么力气,却也从不肯躲懒。再加上他性子又敦厚,为人不计较,是以,谢家的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他,谢晚桃和他的关系也向来亲睦。
在守清眼中,他们不过一年未见,但谢晚桃前世出嫁之后,又经历了一番死而复生,却是足足有三四年不曾见到他,因此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他来。
“对了!”小道士双掌一拍,笑得见牙不见眼,“刚才给几位女施主送茶去,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两句话,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哪!”
“我最近记性真是愈发差了。”对谢晚桃而言,守清也可算作是一位故人,如今见了面,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忙走得近了些,露齿一笑,“你在这松云观中一切可好?”
“好,好!”守清连连点头,一笑起来圆嘟嘟的脸上全是肉,“前几日师父还说要带我去松花坳里瞧瞧诸位,可巧你们就来了!有日子没见,我还真是挺挂念你们的。听说你和谢三姑娘几个月前生了一场重病,我师父不擅医理,心中焦急得很,我也帮不上忙,唯有替你们诵经祈福。幸好几日之后便传来消息,说你们康复了,否则,我真要下山去瞧瞧啦!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谢晚桃心中十分感念,愈加真挚恳切地道:“多谢你记挂,我和我姐如今都已无碍,你请放心。”
守清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又回头与二丫也打了招呼,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方才我看见谢三姑娘了。她和温大嫂在后院的药丹房附近转悠,还头挨着头,小声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些甚么,一看见我,立刻便撩开手走开了。谢四姑娘,你和三姑娘姐妹情深,可知她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哇!”
谢晚桃心中登时就是一凛,果然,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虽然她尚不清楚早桃和温氏在筹谋些什么,但从今日的只言片语和她们的种种反应来看,这二人十有八九已经结了盟。她们俩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凑在一起,必是想要对付某个人。这个人是谁,还用得着猜逢吗?
“她们俩现在还在那里?”谢晚桃眉头一皱,连忙问道。
二丫饶是脑子慢一些,也不由得警惕起来,从大石墩上站起身,快步走到谢晚桃身边:“是啊守清,她们在说啥,你一个字都没听清?”
守清挠了挠头:“她俩声音太小了,而且,好像特意避着人似的,我还真没太听清楚。至于她们人还在不在……反正她们晃晃悠悠的,我也说不准。要不,我这就带你过去瞧瞧?”
“好,那你赶紧带我去。”谢晚桃也顾不得许多,说话间拉着他就要走,恰在这时,左手边一个偏殿之中忽然转出来一个人影,遥遥地叫了一声:“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