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的,过往看惯了的那盏很明亮的路灯,今天却是昏黄昏黄的,好象还有一星半点儿雪花如同夏夜里的飞蛾似的,在灯光里有气无力地飞舞着。他看着床头柜上的红木匣子,想打开抽盖,再盘点一下里面的东西,又想再看一眼让茜茜转交给刘真哥的信,可是红木匣子近在咫尺却够不着。她嘶着嗓子想喊茜茜,却叫不出声来。她把微弱的目光移到冷清清的屋里,才意识到茜茜做家教还没回来,屋里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她又想起了自己孤苦伶仃的,唯一能依靠的哥哥还远在天边,想哭却挤不出声来也挤不出泪来。只觉得心口一热,又一口带着腥味的血痰吐了出来。随即眼前金花直冒,又昏厥了过去。原来,杨春莺夏末秋初别了刘真回到琴屿后,先到市立医院检查初诊是淋巴炎。可是吃药打针总不见效,后又转院到医学院附属肿瘤医院,确诊是患上了腋腺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茜茜想告诉刘真,让他回来一趟,春莺死活不让。在肿瘤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吃药打针,天天化疗,很快便把父亲留下的一万块钱花光了,又把父亲收藏的一幅字画拿到典当行抵押出一万块钱,眼看又要没钱了。情急之下,茜茜到外面找了一份家教,开始一天给一百元钱,家教了半个来月,这孩子便由班上的后进生进到了班上的前十名,学生家长主动提出给茜茜加薪一百元。有了这份收入,春莺的住院费算是有了着落。可是,春莺住在医院越来越不耐烦,一次次地要求回家,医生和茜茜不让,春莺还发了脾气。直到半月前,茜茜帮春莺梳头,春莺看见头发落了一地,拿起镜子一照,顿时便一头栽倒在病床上。苏醒后,死活不让化疗了,要求立即出院回家。真正促使茜茜迁就了春莺的,还是医生的态度。医生说,癌症本无根治办法,化疗也只是延缓生命,让病人多活些日子。腋腺癌的病变位置又很特殊,它生长在甲状腺上,癌细胞跟着血液扩散,很快便可传播到全身,放疗效果又不明显,医生也无法可想了,同意出院。第二天,茜茜办了出院手续,扶着只剩下个皮包骨头的春莺回了家。回来后,春莺的病情还算稳定,也许是停止了化疗,她不再担心她那心爱的一头青丝再因为化疗而脱落,也不再听到医院里病人的呻吟和啼哭声,因而她的情绪也比较稳定。这些天,精神好些时,还起来整理父亲的收藏和刘真的诗作。这两天还潜心思考给刘真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茜茜虽然还不知道,但茜茜已从春莺口中得知,这封信必须由茜茜当面交到刘真手上。春莺出院后,茜茜又要做饭又要洗浆,又从中医院开了两剂化瘀活血的方子,天天煎熬出来,一勺一勺喂到春莺口里。自己还有功课,用在家教上的时间和精力也就减弱了些。不料,这学生的学习成绩却出现了反复。大概是三天前,学生妈妈见到茜茜,说是孩子的学习成绩又掉进了后十名,委婉地表示了不满意。想到人家给了那么高的薪水,又想到这学生对自己那份信任和感情,茜茜下决心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自己的学生身上,一定要让他尽快从后进生中脱出身来。所以,今天大街上早已人影稀疏,纷纷扬扬的雪花已把大地盖成了一片白色,稀稀拉拉的公交车都已戴上了防滑链,小心翼翼地爬行在马路上,楼房里已传出电视播音员的“再见”的声音,茜茜却还没有归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春莺从昏睡中惊醒,她想接,可是手和胳膊却不听使唤。电话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春莺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只把被头揭开了一角。正在挣扎之际,只听大门开锁的声音,茜茜披着一身雪花走进屋来,一声“莺姐”刚叫出口,就听见了电话铃声,茜茜边抖着身上雪花边伸手抓起话筒,一听是妈妈打进来的。春莺漂过去无力的眼神,只见茜茜没听上几句,脸上已没有了血色,接着便连连地“嗯、嗯”地点着头,啥话也没说便放下了话筒。春莺虽浑身乏力,心里却是十分清楚,而且耳朵好似比以前更加灵敏。她隐约听见话筒里传出的梁敏的声音“……被捕了……起诉书……死刑…”什么的,梁敏最后嘱咐的“不要让春莺知道”这句话,他听的清清楚楚。杨春莺闭上眼睛,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呢?这个世上除了有个哥哥再无亲人,再说昆仑这地方自己从未涉足,除了哥哥在那儿,别无任何瓜葛啊!可是,“被捕”、“死刑”这些恐怖字眼怎么能和他挂上钩?她见茜茜象个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屋西一屋的乱撞,本就满腹心事的心里又莫名的增添了一丝新愁。转念一想,自已已病入膏肓,命归西天已是早晚之事,得赶紧趁着头脑还算清醒之时,把最要紧的事情交待下来,万不能带着遗憾去见爸妈。自打春莺说话困难之后,要叫茜茜而茜茜又不在这间屋时,就敲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盖。茜茜一听见搪瓷缸盖的撞击声音,转身从里间奔出来,春莺示意茜茜坐到自已跟前来,以游丝般的细弱声音告诉茜茜想喝水。茜茜用搪瓷缸子倒了半缸子水,又磕进去一支蜂王糖浆,用小勺子边搅和边吹,尝了一口不烫了,才托起春莺后背,一勺一勺喂起来。春莺喝了几口,示意茜茜停下来,一面喘一面说道:“茜茜妹妹,你托我起来戗着坐吧。”茜茜脱鞋上床,钻到春莺身后,托着春莺起身戗在自己身上。春莺挣扎着说道:“茜茜妹妹,难为你待候我这半年多,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