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酒逢知己聂行善诱梦寐思贤儒商赠书
天色将晚,聂行起身告辞,冒顿哪里肯让他就去了!他从锦囊中拿出玉带扣,回忆刚才关于和氏璧的故事,仔细看,越是觉得好看了,却辨别不出所然,便问:“这带扣上有那个什么……瑕疵吗?”聂行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来,凑近冒顿身边,透着取亮的火舌儿观看,指着那上面隐隐的似有似无的痕迹说:“太子哪怕能从带扣上面找出一丝一毫这样的杂质或者模糊的裂痕,就说明有瑕疵。”
冒顿接过来,把那块玉与带扣反复对比琢磨。妁莪自然又兴趣大起,也紧凑在一边看着,那物显然没法两个人同时看清,便去冒顿手中争抢,哪里抢得过来。
毡帐内灯芯不够亮堂,冒顿索性跑到帐外就着夕阳观看,妁莪也急忙跟出去。那宝贝在帐内看就像羊尾巴油般地滑腻,到外面看,又像是浸润着乳汁,霞光融溶,内部便渗出迷蒙而美丽的光泽。刚才是粗心了,现在,他才发现带扣表面雕刻的云兽造型古朴生动,仿佛内部也有动静。来扣在一起,图形便形成对称,令人陶醉。再拿手去拂弄,表面十分光洁。用掌摩挲,约莫得了心的体验,一块石头竟然有说不尽的柔润。此刻,他愿意与妁莪分享了,也让她来摩挲,顺便在夕照下欣赏她撩人的夸张情致,与玉形成动与静的映照。于是,两人我拿过来,你拿过去,都爱不释手。
冒顿心头激起的兴奋难以抑制。回到帐里,他赶走侍从,亲手捧起“服匿”来为聂行斟酒。服匿是匈奴人烧制的陶器,口小腹大底方,专门用来存放酒、乳等液体物质,很是适合迁徙途中携带,日常也极为实用。
聂行也为匈奴人贩运来用谷物酿造的酒,并告诉他们品种和用途。提供祭祀的高级酒是用黑黍依靠自然发酵再加入香草酿成的;普通供饮用的酒,则是采用秦以前发明的新工艺,在麦芽中加了酒曲制作的甜酒。没有经过蒸馏的酒,度数就比较低,看上去不十分澄清,但入口绵软,有点香甜,喝起来不刺激,贵族人家平时就用来解渴。
夜已深,已经喝了很多酒,但冒顿并不觉得。
妁莪还不时把玩那玉带扣。冒顿想起和氏壁,觉得这带扣也应当有个来历,便又询问。聂行告诉说:“这玉出产在西域昆仑山,需要去深山里寻找和开采。由于气候严寒,每年能进山的月份是有限的,山高路远,冰雪覆盖,到处是悬崖峭壁,人到那里又喘不上气来,所以采玉人是十去九不回。”
妁莪听得直是感叹,得着空隙便问:“人为啥喘不上气来呢?”冒顿挥挥手,挡住了这跑题的疑问。
聂行接着说:“有些玉则出自水中,可以到河滩上去寻着。”妁莪忙说:“那就到河里去寻,何必上山呢!”聂行又看妁莪一眼,这女子的模样的确动人得很。没搭那茬,继续说:“昆仑山下有两条大河,一条出白色的玉,一条出黑色的玉。水中出的玉质地更好,但往往受到形状、大小的限制,难以制作大些的和特殊需要的器物。”
尽管没被搭理,妁莪依然听得眉飞色舞,又问:“昆仑山远吗?”聂行这回是直接回答了:“远,远得很呢!不过,那里有一条商人走的路,一直通到中原。”
冒顿问:“那里的人跟咱匈奴有啥不同吗?”聂行想想,答道:“我也不很清楚,倒听说他们有种田的,也有放羊的。”看看冒顿还要问,便透了底细:“我这都是在和西域商人做买卖时听说的,确实知道得不多。不是路途遥远吗,途中又充满艰难险阻,西域来中原的商人也有限,因此很难了解到那里的情况,像黑色的玉,我还没见过!”
“还有黑色的玉?”刚才聂行说时,冒顿的关注落到了昆仑山,忽略了黑玉,此时才啧啧称奇起来。突然问:“我大匈奴如果想借中原那条路到西域去取玉,可以吗?”
猝然面对这个具有强烈挑战性的问题,不由聂行不大吃一惊。转即看到旁边放着一张弓,就拿过来比划着回答:“不可能。太子应该有这样的经验,中原就好像这样,挤一挤,缩一缩,然后又弹回来……”他没有说出更深的含义。稍停,看看冒顿的动静:“再说,能够通往西域的道路不止一条,匈奴这边也有,太子也是知道的!”
冒顿沉默了,他不能不相信眼前这位秦朝商人的话,他也是朋友,而且自己也有同样的体会。但无形中大匈奴有点被看轻了,心里很不服气:“等着瞧,往后大匈奴会比现在更厉害!”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以描抹,也可以提供某种借口的话题,便问道:“听祖辈说过,匈奴和中原人本属一个祖先,是真的吗?”
聂行稍一思量,要过妁莪手里把玩的玉带扣,反问:“太子不觉得这带扣上的图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冒顿忙说:“那是当然,我大匈奴就崇拜天、地和祖先,龙就是我们的祖先。先生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聂行又问:“太子知道中原人崇拜什么吗?他们的祖先又是谁?”冒顿回答:“中原人当然崇拜……”他恍然大悟,请教说:“先生为我讲讲!”妁莪本是有些疲乏了,这时又来了精神,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