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从晨风里悠扬传来,掩住了策王的笑声,却无法覆盖他展颜的喜悦。晴采起身告退之后,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龙泽水律与伊川如鸢两个人。
伊川如鸢转过头来,见龙泽水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温暖无比,对着他微笑说道:“陪我到云起亭散散步吧。”
龙泽水律伸手扶住伊川如鸢,陪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穿庭过廊,花了两刻钟时间漫步来到后花园的亭内。
两人坐于亭内的木椅之上,伊川如鸢缓缓侧身将头靠在策王的肩膀,如瀑般的黑发垂落到背后,望向亭湖的红鲤,幸福说道:“再过三个月,王儿就要出生了。自从当年你舍身救我,万里单骑远赴伊川国难,恍然十年,如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龙泽水律什么都没有说,双眼也没有去看伊川如鸢,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伊川如鸢没在意他的反应,靠着他的肩头依旧说个不停,清脆的声音珠玉落盘,回响在龙泽水律的耳边。
这是一个极长的故事,又是一个极美的故事——一个关于他们的故事,近些年来早已广泛地流传于大陆民间,即使连那风月之地也传唱不止。
“新月长,残月弯,鹊华如一照柳川。水流律,风如鸢,怀恨传鹊桥,不问归路远。潮乐子衿曲,曲已终,人不散,……”
在舒华都城内这首齐风《醉花枝》已经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哪怕是人们随意误入一条街巷,说不定也能听到有人轻唱。卫迁与赵子坚在街巷深处询问苍龙古谣之际,就曾经听舒华小儿齐齐说过。
这些动人心魄的故事,就如同其间情采一般惹人遐思。无论是那个为了心爱的女子孤身借剑誓杀白帝一族的白柳川,还是以德报怨最终迎娶西王母之后的龙泽水律,又或是东海巧遇知音抱龙女而归的宋庄离,好像遥远到天际的白云,看似极难触摸却如此真切地发生在这个浪漫的国度。
一段很长的时间过后,伊川如鸢似乎说得累了,停止回忆仰脸问道:“现在我们为孩子们起下名字怎么样?”
亭外清风徐来,吹皱了一池浅浅的湖水。
龙泽水律回想起万里单骑路过咸阳的那个晦暗黄昏,瑟瑟发抖的伊川如鸢被自己抱着坐在一间破落茅庐的湿漉柴草之上。庐外狂风肆虐,雨水连线,风雨远处的古楼在灰蒙的天光里若隐若现。
黄昏的风雨飘摇中,龙泽水律想到这个在桃园锦衣玉食生活多年的尊贵女子,如今却可怜地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在怀里,深受重伤,随时都可能就此死去,悲苦与怜惜的情绪令他无语凝噎。
龙泽水律思考了盏茶时间,询问说道:“关于儿子的名字,如果他有机会继承龙泽的家主,就叫作龙泽溪,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叫作龙泽未央吧。至于女儿的名字,相对要简单一些,直接叫作龙泽云初,你觉得如何?”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伊川如鸢想着在那咸阳古道的风雨中,这个男人说出要守护自己一生的诺言,那时候的自己未作多想就点了点头,于是她此时候也未作多想就点了点头。
伊川如鸢突然想起了圣王与绯月说的指腹一事,侧身坐到龙泽水律的双腿之上,以手搭肩,沉思问道:“前日在水清宫,绯月姐姐有意要与我指腹为婚或者义结金兰,圣王爽快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为好?”
龙泽水律伸手抱住伊川如鸢的娇躯,右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认真答道:“庄离与我本来就是金兰之交,这件事情倒也无妨。但我们总要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见,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我们岂非误了他们的幸福。”
伊川如鸢俯身贴近他的身体,犹豫说道:“以绯月的龙族血脉,与人族联姻,恐怕很难产下皇子,多半会是公主,只是真就这样将公主嫁给未央,公主莫不是要平白无辜地遭受无数苦难?”
龙泽水律似乎不以为然,思忖答道:“或许公主会无辜遭受很多苦难,不过龙族血脉的话,至少要过百岁公主才会长大成人,那之前直接去问孩子们的想法好了。”
伊川如鸢闭目养神,想了想说道:“如此这件事情就回复宫中定了吧。另外,圣王还提过,如果是两位公主的话,就册封她们为琴月公主与瑟月公主。”
龙泽水律点头安慰说道:“虽然对龙泽血脉而言,娶一个龙族血脉的女子非常不好,但是这种结果想必很多人都愿意看到,包括身为父母的我们。”
伊川如鸢毕竟是前代的伊川圣后,睁开眼睛抱怨说道:“话说当年你前往东海去帮宋庄离说服龙王同意这门姻缘的时候,有没有替楼齐的帝位做过深入的考虑?”
龙泽水律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没有说,到最后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意味难明。
卫迁与赵子坚再次走进策王府邸,跟随崇丘穿庭过廊,来到了后院的那间殿厅。站在殿厅门前,赵子坚抬头看着门上苍劲古朴的“天苍殿”三个大字,深吸一口气,借此平复有点激动的心情。
前不久赵子坚才从卫迁口中听说过天苍殿,知道这是龙泽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