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大海如黝黑恐怖的深渊,一只孤灯随海潮起伏时隐时现。淅沥沥的冬雨被风吹进船舱,落在船舷上的雨凝结成冰冷的雪霜。
“船还能坚持多久?”扎克紧皱眉头,他双手摁压油毡,油毡下垫着木板堵住被礁石划破的船底,冰冷刺骨的海水从缝隙中溢进底舱,业已没过扎克的脚踝。底舱的木箱子、工具全都漂浮起来,偶尔还有一两条鲜活的小鱼,在闷热的船舱里游弋。年轻的海盗罗格跳进底舱,拿木桶把不断渗入的海水舀出去,忙得一头大汗。
满脸是水的凯布雷格尔朝底舱伸出脑袋,说:“扎克!再坚持一会儿!离海岸线至少还有半个钟头!”
扎克仰头骂道:“半个钟头?半个钟头前你告诉我还有半个钟头!难道咱们遇上鬼打墙了吗?再不靠岸,咱们统统要沉下去喂鱼!”
凯布雷格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没办法,我的扎克,浪头太高,能见度极低,靠岸非常费力!我打赌遇上这么糟糕的天气,刚才那伙追击混蛋也有罪受啦!”
巴库迪奋力摇浆,他浑身湿透,冰冷湿漉的缠头搭在脑袋上,好似顶着一个浸足水的花盆,他摘掉缠头,凛冽的海风吹乱他刚刚长出的黑色卷发,冻得他面部僵硬,说不出话。
“命运之神,保佑我吧。”
凯布雷格尔跳上船头,移动防风渔灯,光束透过海雾,照向黑幽幽的海岸,嶙峋的礁石显露出恶魔似的影子,浪涛击打礁石发出震耳的轰鸣。“海岸就在前面!再加把劲,兄弟们。”
浪潮实在太大,怒卷的狂潮冲击海岸边的峭壁悬崖,形成了巨大的回浪,回浪把飘摇的小船不断推向大海中央。
扎克骂道:“小胡子!船要沉了!” 裂缝越裂越大,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扎克的膝盖,小船开始渐渐下沉。
巴库迪一脸绝望,喊道:“怎么办?跳海吗?”
扎克说:“笨蛋!这么大的浪潮,就算你是神仙跳下海,都是去和死神约会!浪潮会把我们卷到深海里!” 说话之间,海水已漫过扎克的腰。年轻的海盗罗格脸上流露出死亡般的恐惧。
扎克骂道:“笨蛋小胡子!难道你不会找个平静的海湾停靠吗?”
凯布雷格尔说:“看来这回又要和死神赌一局了。”他捋了捋两撇胡子,拾起长绳拴牢固桅杆,自己背起长绳另一头,嘴里叼起断裂的鱼叉尖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浪花冲天的礁石滩和浪潮起伏的规律。
巴库迪骂道:“您要干什么?别傻愣着啦,快来划桨!”
凯布雷格尔牙缝里挤出一句低骂:“划桨顶个屁用!”说完,他像一条箭鱼,一头扎进海浪,借助一波前进浪潮,奋力游到礁石滩前。他刚伸手抓住布满青苔的滑腻的礁石,拍击在海岸的巨浪便反冲回来,白色的水花飞溅向挣扎的凯布雷格尔,他禁不住回浪的巨力冲击,抠住岩石的手臂无力地滑落,整个人被浪潮掀翻,冲回海中。
突然,一只手伸出汹涌的海水,奋力一击,将鱼叉插进岩石缝隙,死死卡住岩石。然后凯布雷格尔从海浪中爬出,口喘粗气,抱住半截鱼叉,迅速解下背后的长绳,胡乱缠绕,拴在礁石上。
小船眼看要沉没了,海水完全占领了底舱,扎克双脚一蹬,拉着海盗罗格跳出底舱。紧接着,海水涌上甲板,船体完全浸入海中。回浪把桅杆上的长绳绷得紧紧的,拉扯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快点!弃船!抓住长绳爬过来!”凯布雷格尔朝一手抱住礁石,一手向船上的人挥舞。
“巴库迪!你先过!”扎克命令说。
巴库迪丢掉船桨:“不要啊!我怕死!真主保佑!”
“到绳子上去!胆小鬼!”扎克踢了下巴库迪的屁股。
时间刻不容缓,巴库迪硬着头皮,伏在绳索上,艰难地朝礁石滩攀爬,一个浪潮打过来,巴库迪被海浪冲翻,双手却拽紧长绳,好似晒衣杆上挂着的衣服,摇摇荡荡,他摇着牙,动作慢地像蜗牛。
“快点!别犹豫!”凯布雷格尔大喊,他棕色眼瞳中升起巨大的恐怖,一个比峰峦还高的巨浪从海平面下迅速升起,隆隆低吼,水幕盖住漆黑的夜空,正飞快朝海岸拍来。凯布雷格尔明白,这道大浪形成的回浪会把巴库迪冲回海中央,拍击小船的力量甚至将拉断救命的长绳。
“快隔断绳子那头!”凯布雷格尔朝扎克大喊,他的声音被海浪吞没。扎克立即会意,拔剑斩断长绳,抱起海盗罗格,抓紧长绳跳入海浪。前推的海浪把他们冲向海岸。
长绳断了,巴库迪猝不及防,从绷直的绳子上坠落入海,幸好他还紧握绳子不放手,三个人全都挂在一根长绳上。
“快游过来!”
巨浪终于扑过来,瞬间吞噬了三人,凯布雷格尔焦急地盯着海面,咆哮的回浪把小船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扎克三人自水中冒出脑袋,他们牢牢抓住长绳,大口喘气,巴库迪呛了不少水,昏厥过去,扎克和年轻海盗罗格收紧长绳,搀扶巴库迪,三人终于蹒跚爬上了布满碎石的岸礁。
他们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