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稳稳地握住她的,她的手背敏感而清晰的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并不灼热,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却又好像透过每一根神经刺到了心里,刺得她连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托着他的名,在她胸腔里急速跳动。
原来他还是来了。
张翕着唇,最终依旧无语,她感觉到自己被按着肩膀重新靠了回去,拉着她的手移到她唇边喂她喝水,等她喝过了才把杯子拿走,门一开一合,软糯的粥香传来,而很快的,床也随之陷下了一块。
他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唇边,虽然目不可视,但那人举止间的温柔却让她心头一暖。本是毫无胃口的,可她依然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下,直到那人不再喂她,期间两人无话,就连呼吸也都是极轻的。
“你怎么回来了?”她终于忍不住,干涩的开口。
他冷笑,“你自然是不需要我回来的。”
当他的声音终于传入耳中,明凤心里悬着的不知名的感觉才慢慢地放松了下去,即使是责备的、是讽刺的话,也让她顿时心安,另外一种深沉在内心最深处的感觉随之而来,滚烫的敷上心头。
也是啊,齐海平不过是一个商人,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将她从警察厅这么大张旗鼓的带回来,这世上只怕能做到的人也不多,而能为了她这么做的,大约也只有周世骞了吧。
“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用这种方法坚持下去。”回想起在那个小房间里度过的半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要伸过手去——
“坚持?”他勾出一抹极讽刺的笑,食指点在她缠着的白巾上,“你这么坚持,几乎毁了你的双眼,精神折磨身体折磨都打不倒你……荣明凤,你果真能耐。”
她愣了愣,唇微微地抿起,手悄然放下。
她倔强的模样让周世骞心里本就已经星星点点的火星骤然化作燎原!倾身俯在她面前,即使分明知道她看不见,一双犀利的眸却狠狠地,像狼般的盯着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的牙尖嘴利你的智慧你那一肚子的心思都到哪去了?!警察厅那群人竟能将你折磨成这样?又或者你怎么就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先假装应承了等我回来处理?抑或是你根本就觉得我不可信?!荣明凤,你是真的没把我当一回事还是我上次没有把话说明白!”
明凤垂下头,仍旧无话,只是手指微微收紧,揪住了身下丝质的床单。
房里的气氛忽然落入冰点,双手支着身体俯在她面前的军装男人一动不动,长发轻垂眼上缠着白巾的女人仿佛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安静的仿佛一塑美好的雕像。忽然,她微微的动了一下,肩膀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你以为我甘愿受那般屈辱的吗?我本是荣家最得意的小姐,爸爸的掌珠,纵使在外求学也不曾被人如此亏待过,在舞厅里的时候莺莺那一枪已经让我头脑空白,后来又被那些所谓的卫道士‘请’到了警察厅……他们硬的软的逼着我承认是我藏的特务要杀害涄元……我从未做过的事情为何要认!那时候就连宋都督都保不住我,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能耐可以与警察厅叫板!除去我纸醉金迷的身份,在香城就连一个官位最小的官员都比我来得有底气,何况出的是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以为……”原来以为他会给她几句安慰,却没想到自己满腔的委屈与不甘尚且来不及倾诉,先得到的却是他劈头而来的责备,干涩的眼睛渐渐的泛起了泪意。
周世骞愣住,满心的火气在听见她这些话之后瞬间消退了下去,此刻在眼前的明凤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不健康的青白,清澈的双眼此时被白巾遮挡,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即使是最狼狈的时候,她又可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模样?举起手来想要碰碰她,却又定在那里,停滞不前。
她心里一阵烦躁,忽然用力的推他,“你走!”
莫名的情愫暗暗滋生,周世骞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究竟是什么,即心随意动伸手将张牙舞爪的她用力的扣在了怀里,明凤奋力挣扎想要退开身边这人,可他却纹丝不动,牢牢的扣着,直到她筋疲力尽瘫软在他怀中。
“你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责备我……就连我爸爸也不曾这么大声跟我说过话,你凭什么……”她趴在他怀里哭出了声,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次全数倾出。
他不懂哄人,只好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又见她覆在眼前的白巾沾染了湿意,才放低了声音小声哄她:“好了别哭了,你的眼睛不好。”
“不关你事!反正我就是个不懂审时度势不识时务的!你周少帅何必屈就——”
除了以吻封缄,他别无他法。
明凤毫无防备,后脑被他按住后退不得,浑身僵硬的定在那里。
感觉到她的僵硬周世骞也并不打算深入,细细的轻吻落在她的唇角唇际,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水,从未有过的专注小心,明凤有些难以置信,虽然目不可视,但却又因为失去了视觉,触觉更加敏感,心湖再次被投入石子,荡出圈圈细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