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盛情叫我怎么忍心不领!”
这话,大概也只有他说得出来了。三国精锐齐出,他不仅不战战兢兢,不仅不退避三舍,反而就那么狂妄至极地大放厥词!当时她几乎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疯子了,哪知后来,事情竟堪堪如他所料,竟堪堪按他事先设定的圈圈点点分毫不差地行进!甚至,就连折损的十名影阁人员,也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的一粒狠棋!
彼时,他说:“各位兄弟,我要借你们的命一用。”她登时就给震晕了,人命关天啊,而且是跟他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十个兄弟的命啊,可在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跟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一样波澜不惊啊。就算非如此不可,至少,他不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些死后殊荣的话来抚慰他们赴死的心吗?
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那一霎,她看着他目中的那些伤痛、不舍与坚毅,突然就明白了,对他们而言,早就心灵合契,早就生死相交,根本,就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只听那十人齐齐应道:“公子尽可拿去!”一个字一个字,都深深地砸在她心里,每一下都有千钧之重。是怎样的信任,怎样的忠勇,才让他们不问原因便慷慨如斯啊!那可是他们的命,在他们眼中却似那般轻若埃尘,只要他开口,他们便双手奉上!
而他,也不过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各人的肩膀,便继续轻描淡写:“不仅要死,还要死得凄惨无比,让人目不忍视,做得到吗?”听在她耳中,只觉那是世上最残忍的话,逼他们死已是过分,何况逼他们受尽千般痛苦而死!他果真是冷血昙王啊!
可他们却依旧齐齐应道:“公子放心!”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她彻底,彻底地被震到了天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恨道:“都、是、疯、子!”
他们却齐齐斥责她:“那是因为你不清楚公子为我们疯了多少次!”
那时,她不信,她恼恨他的无情狠辣,她只是为了主子的嘱托才委屈自己留下。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一处密林中,那十人怎样奋不顾身地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又怎样不着痕迹地一个个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那不计其数的刀箭之伤啊,直把她的心都撕碎了!她恨不得立时便挥剑杀了他,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却一把将她拉至身后,她就那么生生地眼睁睁看着一柄锋利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左臂!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啊!
她不知道。她只是看见那十人就那么一个个地倒在血泊之中,她只是看见他们倒下的时候,他的眼中腾地一股火焰燃烧起来,烧得他本就狠唳的眸子变得更为狠毒,嗜血,残暴,直欲顷刻之间就将天地吞噬!她不懂,他竟是那样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她只是看见他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一般毫无章法地咆哮怒吼,全身上下只淋漓着一个冰冷萧杀的字——杀、杀、杀!她只是看见无数的鲜血在他身前身后纷飞如雨,他右肩肩骨断裂,右臂根本抬不起来,左臂又因为刚刚救她而被刺了一剑,挥舞起来多少有些滞碍,可他不管,就那么百无禁忌地冲向前,甚至,把紧紧随侍在侧的孤云、冷月都远远甩了开去。
她只是看见在那血雨之中也有无数的刀剑砍上了他的臂、他的腿、甚至,他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她才明白,他说的死,不只是对那十人,更是对他自己!
他是要用他的命去拼尽三国精锐,到时,就算是死在昙国境内,那漫山遍野的三国精锐的尸骨又如何抵赖得掉?他是要用他的命,用他和他们凄惨无比的死状去激起国人复仇的血性,到时,千万黎庶看见他们英勇的王、看见他们英勇的志士这副样子,四十年的国仇家恨又如何不奔涌到极点?
她猛地警醒过来,冲将上去,却只来得及看见寒光过处,流苏那两支快如闪电的短箭就那么生生地钉在他胸前,只来得及看见那狂妄狠唳的男子轰然跪倒,就如半截铁塔一般巍然不动!
那一霎,她心里的懊悔内疚几乎要将她淹没了,抬脚将散落地上的几支羽箭踢起,接在手中,用尽全力甩了出去,箭到之处,流苏一跃而起险险避开,她正待再补上几箭,却听见身后他几不可闻的低语:“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