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军若攻下巫县,再顺流东下,其势迅若奔雷!
“倘巫县有失,秭归、西陵便是荆州最后之屏障!
“务必即刻增兵固防。
“再加派斥候,广布烽燧,尤其是江北群山密林,需严防赵云遣精锐穿插渗透!”
孙权被陆逊之言惊得心头一凛。
但旋即又强自镇定下来,似在说服自己般连连摆手:
“伯言勿忧,勿要过虑!
“我大吴有沉江之锥,还有横江铁索,蜀军纵施暗渡陈仓之策,亦非旦夕可破!
“至於赵云,潘文珪屯戍临沮,必不有失。
“眼下…眼下遣使昼夜兼程,疾驰巫县,告诫承明严防蜀人诡计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孙权言语之时已是六神无主,敲击案几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快频率。
陆逊默然不语。
蜀军究竟意欲何为?
若真欲速取巫县,又將如何破解沉江之锥与横江铁索?
问题盘旋脑中,却找不到答案。
陆逊只能拱手,沉声出言:
“陛下,军情瞬息万变,纵有万全之备,亦不可有丝毫轻忽,何况蜀人诡计多端,我大吴已非万全。
“请陛下即刻再加强秭归、西陵防务,以备不测!
“臣已催促西进大军日夜兼程,儘快赴援!”
孙权见陆逊脸上竟亦有忧虑之色,终是点头,语气中带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伯言,西线……便託付与你了!”
“臣领旨!”陆逊深深一揖,转身大步离去。
其人背影迅速消失在殿外渐沉的暮色之中,只留下孙权独坐殿內,目光闪烁不定。
江水浩荡,往巫县送信,最快的信使也需要二十余日。
这二十余日,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现在只能许愿。
期待陆逊不过多虑。
期待潘濬、孙韶能守住巫县。
期待蜀军拔锥的笨办法,真的只是笨办法,而房陵前的赵云,会被潘璋死死盯住。
…
灩澦关上游二十里。
一处江流相对平缓的河湾。
此地已是汉军控制范围,沿岸林木被大量砍伐,露出大片白生生的树桩和泥地。
数百近千名赤膊的汉军士卒,號子此起彼伏。
他们正將无数粗大的原木,从岸上拖拽入水,场面浩大。
关兴立於一块高耸的岸石之上,目光如炬,扫视著整个作业江滩。
不时有军校上前稟报进度。
他或頷首,或简短指示一两句,確保这庞大的工程井然有序。
巨大的原木被滚入浅水,更多的兵士涉水其中,用粗长的麻绳將这些巨木並排綑扎结实。
水四溅。
一根根巨木,逐渐联结成一艘百步见方的庞然大物。
而江面上,如此庞然巨物已有五艘。
它们並非舟船,无舵无帆,无桅无桨,只是纯粹由巨木捆绑而成的方形巨筏。
每一筏皆百步见方,其规模骇人心目,远超大江上任何楼船战舰,所有人见所未见。
它们浮於江面,又吃水极深,隨著江浪缓慢起伏。
张表立於天子身侧,望著江中那五艘堪称恐怖的巨筏,眼中难掩惊疑之色。
最终仍是忍不住,侧身向身著常服的天子微微一礼,低声相问:“陛下,此筏……当真有用?”
刘禪负手而立,目光並未从江中的巨筏上移开,语气平淡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確定:
“自然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