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
作为起居郎，仗义执笔，如实记录，没错。
可这徐季昶着实不是个东西。
每次圣上迁怒于如实执笔的起居郎时，徐季昶从来不敢挺身直言，反而总将手下“抛出”，任由皇帝怪罪。
虽说起居郎也算史官，皇帝说是怪罪，但不会责罚。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说不定哪天就会借题发挥，借机降罪。
你如实记录，朕心有不忿，却罚不了你。
你总有犯错的时候吧。
皇帝最擅长的就是在道义上罚不了你，但能从别的地方借题发挥降罪于你。
可每每到徐季昶轮值的时候，他的起居注却写得十分“婉转优美”，圣上勤于政务就大书特书，陛下屡屡移宫就一笔带过。
和这样的上官在一起，怎么能成事？
于是，萧明远回过神来，再次躬身行礼：“下官不知，何错之有？”
年轻的士子们，都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看着孑然一人站在中间的萧明远。
即使是最为跋扈的贵胄子弟也明白，在官场公然顶撞上官是大忌。
要么你靠山够硬，要么你有过人之处。
……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季昶涨红了脸，满心恼怒。
他没想到萧明远竟敢当着这三十多名弘文馆学生的面，当众顶撞自己这位弘文馆主官。
一下就将他先前打好的腹稿，全部推翻。
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原本徐季昶并不想难为萧明远，只想借他发挥，敲打敲打这些弘文馆的新生。
萧明远若是如平常一般低头认错，自己也就借坡下驴，点头便是。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徐季昶目光一沉，竭力维持着风度。
“大胆，如此执笔，莫非无错？”
萧明远稍一扬眉，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回大人，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所说乃何处之错，望大人指点一二。”
徐季昶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愚钝的萧明远，居然能一语中的。
所谓起居注中的错，无非是没有如实记录。
所谓没有如实记录，无非是没有将圣上这一夜的“翻云覆雨”写清楚。
说白了，就是圣上临幸了四个妃子，可你就记了两个。
这叫“替上美言”。
但这个错，是不能当众说出来的。
否则就是妄议圣上，杀头之罪。
徐季昶面色凝重，淡然说道：“汝身为起居郎，这劄子写得不清不楚，便是大错！”
“下官自知关系重大，竭力尽善尽细，上呈弘文馆之揭帖已是精进不休，下官绝无怠慢之心。”
此言一出，四下弘文馆学生已是神色微动。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小的起居郎当众与直系上官争锋相对，毫不让步。
“哼！”
徐季昶冷哼一声。
“绝无怠慢？强词夺理！整个弘文馆上下谁人不知，你萧明远一向轻忽定制，避重就轻。”
“好！”
“既然徐大人如此说，下官恳请大人将近十日弘文馆中所有起居注一并找出，让弘文馆上下看看，到底有哪些揭帖是避重就轻而写成的！”
“若均如大人所言，吾等同僚皆是精诚执笔，唯我一人避重就轻，我萧明远甘愿受罚。”
“若君等起居注均如我所记之一般，并无二样。那就说明我并无轻忽定制，大人为何要定我失责？”
“莫非这弘文馆的定制，是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