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精准,怕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朱棣往太师椅上一坐,摊手:“高人还能有谁?定然是舅舅。平日里就护着那小子,多半是他出的主意。”
“舅舅与朱英,情谊自然是胜似亲人。若是朱英真的是皇长孙,舅舅必定会全力支持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徐妙云顿了顿,抬眼看向朱棣,“可你想过没有,若朱英不是皇长孙呢?”
朱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附和:“你说得有道理。舅舅毕竞是国舅,身上流着马家的血,更是皇亲国戚,他绝不会让朱家皇室的血脉掺了假,这是底线。”
“正是如此。”徐妙云赞同道,“所以,舅舅即便依旧会护着朱英,也只会给他一份富足安稳的生活,断不会再让他涉足皇室的纷争,更不会助他去争那不属于他的名分。”
朱棣摸着下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既然不是舅舅,那这背后指点朱英的人,会是谁呢?”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这般智谋,能让朱英在那般凶险的处境下,走出一步险棋。
徐妙云嘴角含笑:“是谁指点,我确实好奇。但我更好奇的是,朱英在今日之事后,下一步会怎么走。”
翌日,济安堂后院。
朱英坐在石凳上,望着墙角那丛沾着露珠的野花出神。
“小郎中。”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朱英回头,见杨士奇与夏原吉走来。
“杨大哥,夏大哥。”朱英起身相迎。
“昨夜没睡好?”夏原一眼便看出他眼下的青黑。
朱英苦笑点头,示意二人落座,随后便将昨日坤宁宫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从朱允炫的算计,到自己落水后的质问,再到朱元璋那句“伤你者同伤皇嗣”的谕旨。
夏原吉倒吸一口凉气:
“惊心动魄!当真是惊心动魄!”
“陛下的反应,比我们推演中最复杂的情况,犹有过之!没想到陛下竟会流泪啊。”
“陛下此番话,既予重诺,更藏深意。这“护身符’固是依仗,却也将你彻底置于风口浪尖了!吕氏东宫一系本就视你为眼中钉,经此一事,怕是要恨你入骨!往后行事,更要步步为营啊。”
杨士奇一直沉默地听着。
直到夏原吉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望向朱英:“小郎中,做得极好!”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让朱英与夏原吉皆是一愣。
“此一役,虽未竟全功,所得已远超我等设想!”
“陛下未认你血脉,乃是意料之中。名分关乎国本社稷,牵扯甚广,岂能因一时之情动便轻易定论?但其流露之真情,尤其是那“伤同皇嗣’之谕,便是我们此番所求最大的生机!”
杨士奇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凉茶,继续道:
“陛下的谕旨是保命金符,亦是招祸血旗。夏兄说得对,吕氏、允炫乃至其他暗中观望的势力,经此一事,惧你愈甚,恨你愈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他们行事必更隐秘歹毒,下毒、构陷,怕是无所不用其极。”
夏原吉在旁连连点头,补充道:“尤其是那句“伤你者同伤皇嗣’,把你架在了火上烤。那些本就对你身份存疑的勋贵藩王,更有理由将你视作威胁了。”
杨士奇却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但这亦是好事。陛下对允坟没有惩罚,看似是安抚东宫,实则是敲打。他在告诉吕氏母子,适可而止。而“铁证未现前无法认你’之说,与其说是拒你,不如说在逼东宫。”“逼东宫?”朱英不解地挑眉。
“正是。”杨士奇目光闪烁,“陛下给东宫留了路。若他们能拿出你并非皇长孙的铁证,自可彻底除去你这个隐患;但更埋下了钩子,若你真是皇长孙,而他们继续加害于你,便是自绝于陛下,自绝于朱家皇室。东宫若再轻举妄动,极易落入陛下毂中,自取其祸。”
“陛下此招,将东宫与你置于了更直接的对立漩涡中心。他退居局外,静观其变,执棋而待,既要看你的应对,也要看东宫的选择。”
朱英和夏原吉都赞同的点头。
杨士奇长叹一声,感慨道:“更重要的是,陛下对你的真情流露,尤为宝贵。这不仅是他心中尚存的软肋,更是我们可资利用的人和!”
“当务之急,不是纠结于名分,而是巩固这份情。”
“多去坤宁宫走动,陪陛下皇后说说话,做些符合你小郎中身份的事,让那份怜惜与在意,慢慢化为实质的保障。唯有如此,方能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中,站稳脚跟。”
石桌旁再次安静下来,朱英望着杨士奇清晰的眉目,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去。
杨士奇的分析如拨云见日,可前路的迷雾虽散,但路在何方?
朱英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杨士奇,目光里带着全然的信任:“杨大哥,那下一步,我具体该怎么走?”
杨士奇似早已胸有成竹。
他抬眼看向朱英,一字一顿道:“固基、蓄势、寻证。此三步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固基,便是巩固帝宠。”
“你需加倍用心,真心侍奉皇后,关怀陛下。这不是谄媚,而是将他们对你的怜惜与念想,慢慢酿成血脉般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