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离婚
命运似乎总喜欢跟她开这种荒谬至极的玩笑。叶其珍浑身经络冰裂似地僵住,手脚都动弹不得，唯余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八年前，她站在闻路远身边，令她的初恋暴烈而终，像青春期阴霾不散的雨、黑暗压顶的山，刺耳的绰号、明面的孤立、嚣张的霸凌……叶其珍一辈子不曾想过原谅。
而八年后,她站在了秦应忱的身边一一
以一种，叶其珍曾经自厌自毁地设想过无数次、遇见秦应忱和与他门当户对、相偕余生的女人的场景。
可是叶其珍从未想过一一
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喉间一阵腥甜翻涌，深长的吸气下，大脑几乎缺氧，铅块似的向下坠。身体却像被抽干了力气，如一棵干枯脆弱的稻草，似乎一碰，就会散落一地。
叶其珍僵立着，强行挪开视线，怕再多看一秒，都藏不住眼中迸射的滔天恨忌。
她缓缓掀起千钧重的眼皮，看向沉默立着、一言未发的男人。那双薄而长的眼睛里，仍寒潭般淡漠无波，就这么半垂着，静静看她。没有慌乱、没有愧疚、没有挣扎，没有一丝情绪。唯有轻而浅的云翳般掠过的，似是难以成章的悲悯。叶其珍忽然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可笑她这半生自诩聪明清醒，实际上却像条狗一样,半点不长记性。被他那般伤过，满腔的爱一朝成恨，却抵不过一点甜头、半筐回忆，恨意无声消减、爱又不敢复萌，只余满心扯离不断的想念。总得这样当头一棒，打得半死，才能让她彻底清醒。叶其珍攥紧了拳，牙关都在不自觉地打战。纪嫣彤见她一直盯着秦应忱，不由得蹙了蹙眉。瞟了眼叶其珍刚出来的店名，牵唇矜声：
“叶其珍，你要是想买珍珠，市面上淡水珠很便宜的。这个牌子品牌溢价太高了，不适合你。”
叶其珍终于动了动眼睛，看向她，眸中尽是冷意。“多谢老同学。”
她皮笑肉不笑，直视秦应忱，一字一顿：
“恭喜秦总，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秦应忱厌倦似地一蹙眉，冷声向旁：
“别人适合什么首饰，该你置喙吗，纪小姐？”纪嫣彤一愣，面色不佳地暗剜了她一眼，旋即扬起笑来，欲挽他胳膊撒娇：“四哥，我就是心直口快，下次不说啦…”秦应忱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
这些动作，叶其珍却统统没有留意。
目光怔愣如柱，世界嗡鸣空白，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一他没有否认……“女朋友”。
天地失真颠倒，叶其珍如一棵僵直挺立的无根枯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转身离开。秦应忱直直凝望着那道清瘦纤弱的背影，直到目之所及，她彻底消失不见。他沉下眉目，后撤半步，掀眼看向纪嫣彤，眸光不含一丝温度。“纪小姐，如果还想继续跟我合作一一”
他薄唇似谑，淡淡扔下一句惊雷：
“那就对我妻子，放尊重些。”
纪嫣彤愣住了，倏地拧头看叶其珍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回男人的脸上，下巴惊得直合不拢：
“你说什么？！”
大
千年酒吧，光影暗处。
男人身形落拓，深陷在卡座里，阴影中看不清神情。“稀客啊少爷，今儿怎么有空找我？”
霍朝屿把行政夹克一脱，随手撂在椅背上，在秦应忱身旁坐下。“哎我可是一下班就飞奔过来了，结果你自己倒先喝上了？”霍朝屿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几瓶麦卡伦，没忍住“嘶"了一声。秦应忱没有抬眼，长而直的睫毛一垂，隔绝了那双眼中所有情绪。半响，只是平静问了句：
“你说，醉了是什么感觉呢？”
霍朝屿闻言，定住了。
他知道，秦应忱千杯不醉。
饮下再多的酒，顶多是身体上难受，意识却永远清醒。这一辈子，不得半点沉沦时。
也不知是天赋，还是……天罚。
“…瞎，”他一本正经地胡扯，“醉了就跟睡了没什么区别。”霍朝屿看着排成排的酒瓶子，咧了咧嘴：
“你这人要想借酒消愁，还不如直接回家睡觉来得痛快。”“没有家了。”
“什么？“霍朝屿没听清，他刚才声音太轻。秦应忱却摇摇头，仰头又是一杯。
霍朝屿也不多问，正给自己倒酒，听见秦应忱下一句话，手都险些一抖：“你说，死又是什么感觉呢？”
霍朝屿铛地一声放下酒瓶，眼睛都瞪得滚圆：“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秦应忱却笑了，缓缓倚进沙发，闭上了眼睛。“我只是知道了，等死是什么感觉。”
是眼睁睁看着一些温暖、炙热、蓬勃的东西，从身体里流逝，却不能挽回，从此仅余干枯冰冷的躯壳。
后悔吗？
他问自己。
霍朝屿却陡然肃了神色，“你不会查出什么绝症了？现在医疗手段高，你不要提前灰……
秦应忱笑着摇头，说不是。顿了半响，只是哑声：“以后，万一我有照顾不到叶其珍的一天，”他抬杯往旁一磕，跟霍朝屿碰了下：
“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