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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难偿(二)(2 / 2)

号。他破坏治安、殴打同僚、私通突厥,每每隋炀帝要对他治罪,宇文士及都会去找南阳公主,请她为兄长求情。⑦然而待到乾坤逆转,隋炀帝三次亲征高句丽激起沸腾的民怨,天下间雨后春笋似的兴起千万支起义军来,宇文化及也认为自己得以分一杯羹。毕竟他离皇帝那样近。

我在出发之前曾约谈过宇文士及,因我需要确定当初他们夫妻离散的前因后果,这对谈判的结果和我的生命安全都很重要。宇文士及很着急,皴皱的面容凝结起来,一双老手牢牢握着我:“想当年,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兄长要造反,更不知道他要弑君。因着我娘子的关系,隋炀帝向来是善待我的,兄长如何会将谋逆这样的事说与我听?”“殿中监,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我一字一顿地,称得上质问他。我实在不能够置信,要知道圣人当年谋反,莫说太子与魏王,连时年五岁的逖之、审行、遗义全部都知情。娘娘给亲近属官的孩子们都分配了工作,让他们去和隐太子和巢剌王的属官的孩子玩儿,顺便套情报。宇文家全体动员,偏偏剩下一个宇文士及?难以得见这好脾气的老朽失态,宇文士及愤懑起来,音量都高了几分:“老夫是驸马都尉,倘若他们告诉我,我再告诉我娘子,岂不什么也败露了么?我娘子亲口与我说过,若非我全不知情,她早就杀了我了!"⑧好,好。那这件事暂且搁下,接着说。

“令兄杀死炀帝,之后如何?南阳公主与萧皇后成为你们的俘虏了么?”“不是俘虏,怎么能算俘虏呢?有我在,没有人胆敢不善待她们。“这白须翁在暮年回忆当年,脸上挂着忧容,恳切地解释道:“我请求她们留下来,与我在一起。她……她自然是怨怪我的,可当时兵凶战危,她与她母亲倘若流落在外,恐怕会遭受更大的折辱啊。”当年的十八路反王彼此啮噬,杀戮循环。宇文家本就没什么兴兵的本事,弑君之后一路败北,先被唐军赶到山东,又在山东被窦建德打败。南阳公主与隋炀帝的皇后萧氏就这样一路颠沛流离,直到宇文化及战败被杀那一日。那一日死去的不止宇文化及,还有南阳公主夫妇十岁的独生子宇文禅师。窦建德以清除逆党为由,株连宇文家的所有男丁。宇文士及片刻犹豫也不曾有,抬笔便给唐王写信,表示自己情愿投唐的心思。然而这一次,南阳公主并没有与他一同离开,甘愿沦为窦建德的俘虏。我问道:“殿中监,这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实话告诉下官。究竟是你主动抛下了南阳公主、投奔大唐,还是南阳公主自己宁可留在窦建德的领地,也不愿意再与你一起?”

“我是想要将她带走的,"宇文士及忙道。“真的?”

“千真万确。”

“真的?!”

“你可以与她核实,我绝没有骗你。”

好极了,那这项工作我绝对完成不了。

乱世飘零逐水流,父皇死去,母后被囚,独生子也不在了,天阔云高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即使南阳不愿意走,宇文士及就当真这样离开她,弃她而去么?一切早就来不及,从宇文士及离开她的那一天起便来不及了。哪怕天下太平,杨隋成了大唐的国宾,任谁也不能回到昨天。我坐在南阳公主--不,法师的禅房里,翻阅青史之外的往事,越翻心心里越凉。

本着我自己的心思,是万万不愿意做劝人破镜重圆的。镜子破碎,或有人祸天灾,或有不得已而为之。可它既然破碎,自有它的道理。

夕阳淹没檀林海,落在破子棂窗下的斜影中。福庆寺钟声震震,那位遍寻仙草的神尼还没有回来。我随身携带的箧笥中,只剩下逖之的大哥、宗正少卿长孙冲交给我的资料还没有读。

这时风吹幡动,檐外的小尼轻轻叩响柴扉:“薛郎中,师傅回来了。”

“阿弥陀佛,如今的鸿胪竞是一位年轻施主。”竹帘簌簌委地,一位身穿三如法色袈裟的老尼拨开春日里的轻薄纱幔,将腰间的药箧置在施子下。她手握木糖子佛珠,对我唱喏一声。见到她的模样时,我的心中很吃了一惊。

算来老尼年过五十,依旧神采奕然。她修行二十年,仍然教我能隐约望见她当年做娘子时的神采。

小尼站在老尼身旁,也学着师傅的模样低头诵念我佛的洪名。我做比成样,行了个佛门的礼节:“法师,我佛慈悲。”老尼手捻佛珠,向我笑道:“身上带着差事,倘若按照佛门的规矩,你便难做了。既然我佛慈悲,想必佛祖也是不忍心的。”苍岩山的傍晚清风徐来,禅房静谧,天地不语,教人能够听到远处的瀑布自古碣落下,藏入溪流的波涛声。

我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望着她们的模样与柔和的目光,心中揣度片刻,终于敛袍展袖,拱手道:

“大唐尚书礼部主客司郎中检校鸿胪寺丞薛容台问候杨娘子,问候宇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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