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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难偿(三)(2 / 3)

山的景色。"普明撇开目光,望向屏风上的墨痕,“我的外祖父母都是很好的,她想念他们。”

“娘子的头发是法师留下的,还是娘子自己舍不得?”“倘若施主问的是“师傅',那么师傅势必要我六根清净。可施主若问的是'母亲',母亲却说,汉人割发代首,使人免死。而我不曾犯过什么罪,不需要通过削去头发来换取生存。"普明哂道:“施主,一直是你在问我,我也想问问你。你因着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木屐踏过悬空寺外的栈桥,吱呀呀的。我听见檐外的脚步愈行愈近,倏地停住了。五十六岁的老尼止步于门前,身影当当正正藏在小比丘尼的身后,两个人合成一道影子。

我将右手横放在自己的鼻子前,作为上下半张脸的分界线,“半面是佛陀,半面俗世人。娘子身兼两种法相,想必是在等待机缘,方能变幻真身。”“我与我父亲生得很像么?"小尼姑的眼光幽幽颤动,竟更加不似一个寡欲的出家人,“他是什么样的?”

“你认为呢?”

“是个恶人,他背叛我母亲,又抛下她。”“如果我说,他希望将你们接回长安生活,你愿意么?”普明皱起眉头,一句话说得激动,面容红得就像她木兰色的僧袍。“我不愿意。山门外尽是包藏祸心的豺狼,将好好的天下也搅乱了,教我外祖父失去江山。我何苦出门去?连菩萨也不许我与他在一起。”我兀自叹了口气,道:“可惜得很。”

“有什么可惜?”

“如今的长安与洛阳不再是战场了。大唐有几十个藩属国,都城是万国来朝的好地方。在下是替自己可惜,可惜不能带小师傅去瞧一瞧。”小尼姑急切道:“不可能,我娘说,外头兵荒马乱,这才与我在山中生活。”

我笑道:“小师傅,释迦牟尼都要入世苦行。你不亲眼见一见众生,如何判断我的话是不是妄言呢?”

普明恼火上来,竟一时三刻想不到反驳我的话,只将一双愤懑的眼睛瞪着我。越过竹帘浮荡,我见到南阳公主手握佛珠,也在沉默地凝望。南阳公主与城阳公主不同,与长乐公主、晋阳公主都不同。我朝的公主有些像官员,乃至于性别模糊,不论是辅佐兄长、教养弟妹乃至侍奉君王,总有自己的事业要做。

而南阳则是一位纯粹的“公主”,旁的什么也没有,就高贵,硬高贵。宇文士及说,她每日只在闺中调香抚琴,从来不会过问俗世中的事,不在乎隋炀帝做了什么,也不关心究竞为什么天下人都要造杨家的反。隋炀帝巡幸江都,沿路逼迫州县奉献奉献奇珍异宝,逼得县官搜刮民脂民膏④,她也是不知情的。她只是很喜欢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不在乎它们的来处。后来我有些明白,抛却前朝公主的身份,南阳还是弘农杨氏的贵女。五姓七望,累世公卿,所谓簪缨阀阅,不外如是。经历魏晋南北三百年的兴衰,仕宦望族宛若奉养姑射神人一样地教化闺阁。倘若陇西李的家风是要求所有人策马狂奔,口中还要高声叫阵:“冲啊!弘农杨的家风便是"我自沉湎,管你是谁”。可南阳公主也曾被俘虏,也曾见到天下伐隋的民怨,难道她心中半点怀疑也没有么?

来到苍岩山的第七日,雨霁天青。

我邀请南阳到山间转一转,看看云雾缭绕的十六处奇景。岩关漱玉风间望,飞殿灵檀倚碧楼。窍开别天鸣谷处、凭栏夕照忍淹留。⑤

走得累了,南阳倚着竹杖,步伐缓慢起来,“看来施主有意中人,连作诗也学得会。你不是个翻译么?”

“翻译也要文采,法师。东晋著名翻译家鸠摩罗什曾说,直肠直肚的翻译’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秽也。"⑥南阳道:“难为你,想法子逗我这老尼欢喜。”一路缓行,我与她说起自己的经历与心事,作为我深入交谈的“投名状”。走过玉笔脑,行至开阔的玉皇崖,遥遥望去,有千顷瀑布凌空而下,闻听如雷的喧声。我寻了块平坦的大石头,除下披风,为她铺作休息的所在。“你喜欢的娘子已有了意中人,实在悲哀。你如何愿意同我说?”“法师菩萨心肠,想来不会将我的伤心说与旁人听的。”南阳静默地颔首,低声念佛。

“许多年来,我再没有可说话的人了。“她望着紫红一般交织的落日,将木糖子攒在手中,问道:“施主,你喜欢的娘子什么样?”是个机灵又狡猾,热心到诸事八卦,却偏偏又老实得多此一举的小…对不起,仙女。

苍皱的面容忍不住笑意,原来僧尼也是会笑的,“哪有狡猾又老实的人?”有,有得很。她明明能够锦衣玉食地过一生,却一头撞了南墙,扶持她那不争气的哥哥。

“她缘何要这样做?"南阳问道。

“因为她的兄长需要她。”

“众生只能自渡,不能渡人,她又能做什么呢?”能做什么?

我白眼朝天地仰望霞光,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太子再也没有找突厥人到东宫玩闹,不再需要这样的方法拉拢人心,也少了许多弹劾。

这些比营州貂皮还难打理的胡人喜欢她,因此亲近东宫。藩将回到部落省亲时,也会说起东宫的善举。如果当初她没有站出来,恐怕直到现在,东宫在朝中仍然是孤立无援的。

落霞遍洒山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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