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瞧见了,因而掩着嘴笑道,“还有,还有。七夕节,你为我打了一件于阗玉的宫灯,琉璃做的灯芯,很漂亮。姊妹们都羡慕我,说你对我好,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中秋节,我们和孩子们一起赏月。你告诉他们,不论日后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够为官做宰,扬名立万,你会永远爱他们。”“重阳登高,你背着我爬终南山,在山顶看日出。”“腊八节,公主与驸马都尉们一齐在弘福寺施粥,那么冷的天,人家都走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你说,咱们两个就算一块儿做乞儿都是欢喜的。”自顾自地,她说得眉飞色舞,在堂中踱步往复,像一只活泼的问日鸟。她说到兴奋处便顾不上什么了,手舞足蹈地,徜徉在瑰丽的情绪中,看不到我心中的眼泪。
我隐忍着难过,笑问道:“那大唐怎么样?我们的宗主国做得好吗?藩属国敬仰我们、臣服我们吗?”
“当然啦!”
“安西都护府好吗?于阗、焉耆、龟兹、疏勒、吐火罗怎么样?”此刻她的表情才称得上“自豪”两个字,那是一种荡漾的神采,使得她的眉眼也光明,“好极了,长安的胡商那么多,什么颜色皮肤的人都有。我们与他们做贸易,将丝绸与茶叶卖给他们,换他们的良驹。”“薛延陀、西突厥、吐蕃、天竺,会不会骚扰我们的边境,教我们的将士受苦?″
“不会,大唐固若金汤,谁敢欺负我们呢?”我追问道:“新罗、百济、高句丽呢?”
霎时间,她的表情倏忽变幻,不再甜蜜地笑。她望着我的眼睛,幽深地,沉静地,“我们把留在寒土冻天的十万子民都接回来了,你放心罢。”
一阵惊雷劈过檐外的青空郎朗,普照光明下,淅淅沥沥地落起晴雨。金雕玉砌的房舍里,我们两两相望。罗衣高冠的婚服画像当当正正地嵌在我们中间,像一道永隔千江万水的天堑。
帘外风雨声。
公主的眼神触动,轻声道:“你要走了么?”“公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想要对她笑一笑,可胸腔酸胀,雨水淹没了我的心。
“公主,谢谢你。"我低头望着那幅画,画中人笑意缠绵,像这场梦,让人舍不得,“我在梦里和你过了一生,已经很满足。”你何其无辜,我只是做了一场春梦,因为我的执念,使你不得不出现在其中。
就像信徒将香炉灰泼洒在金身佛像前,换取片刻的神灵降世一样,我也见到了佛祖对我的慈悲。
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幸福人生,丈夫前途无量,大道朝天。我只是你人生中转瞬即逝的蝼蚁,连片刻的留恋也不该有。阖该是这样的。
心中这股怆然的长气不能抒发,我不愿将郁结的泪水留在梦里。多么灿烂的美梦,可惜就要结束了。
我横下一条心,双手高高捧起画像,重重摔在地上。幻境烟霭一样地消散着,同时湮灭的还有满殿辉煌与她不可置信的容颜。悲哀犹如云雾磅礴,我只希望留给她的是我平静、幸福的表情。“公主,我们长安见。”
“容台,吓死我了。大都护说,你今儿再不醒过来可就抗不过去了。”思摩拍拍我的脸,审贼似的将我端详一番,皱起眉头道:“小子,你哭个什么,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是你爹,你当了逃兵,圣人要诛咱们九族。”安西都护府的招待所还是这么破,我好像只有住破房子才安宁,真是穷命。我在被子里动动手脚,感到浑身剧痛,当真死过一次似的。“你先出去,我换衣服,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