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走,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一高一矮,一挺拔一狼狈。赵三儿的绯色总兵官袍被扯得稀烂,领口开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津津的脸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哭喊,声音嘶哑:“杭千总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求你放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他一边喊,一边挣扎,膝盖在石板路上磨出了血痕,却还是被杭雄拖着走。
杭雄充耳不闻,像拖死狗似的拽着他的胳膊,手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一一赵三儿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在他眼里轻得像根稻草。脚下的青石板路被两人的靴子磨出“咯吱”的声响,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沿途的百姓和官员见了,都纷纷避让,躲在路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个挑着菜筐的老农,缩着脖子小声问旁边的货郎:“那……那不是京营的赵总兵吗?前几天还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耀武扬威,怎么今天被人拖着走?”
货郎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谁知道得罪了大人物!你没看见拖他的是杭千总吗?就是陛下从边关调回来的那个猛将,听说在宣府砍了五个蒙古人,不好惹!”
一个穿青袍的小官路过,瞥见赵三儿的样子,撇了撇嘴:“这赵三儿早该有这一天!上个月还强占了我家邻居的地,仗着是英国公府的亲戚,谁都敢欺负!”
赵三儿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火辣辣的,比被打了耳光还难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杭雄的手像铁钳似的,怎么也挣不开,只能任由自己被拖着,一路从京营辕门到午门,丢尽了脸面。好不容易到了午门,守门的锦衣卫见杭雄拖着个总兵过来,都吃了一惊,纷纷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领头的锦衣卫千户陆安,是陆炳的堂弟,刚上任不久,见状连忙上前,拱手问道:“杭千总,这是……出了什么事?您怎么把赵总兵·……”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赵三儿的狼狈样上,心里已经有了数一一定是这赵总兵犯了大事。
杭雄喘着粗气,把赵三儿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赵三儿摔得眦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此人是京营总兵赵三儿,在营中出言不逊,辱骂陛下,说陛下是“十五岁的小娃娃,懂什么练兵’,还说陛下查营是“斗蛐蛐似的瞧新鲜’。”杭雄的声音洪亮,连午门的侍卫都听见了,个个脸色一变一一辱骂陛下,这可是灭族的大罪!“王参军让我把他送来,给陛下瞧瞧他的“风采’,让陛下听听他的“高论’!”赵三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趴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很快就磕红了:“千户大人救命啊!我没有辱骂陛下!是他们诬陷我!是王守仁陷害我!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陆安哪里肯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有没有辱骂陛下,不是你说了算的,得陛下定夺。杭千总,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陛下,绝不敢耽误!”他心里清楚,杭雄是陛下的亲信,王守仁是陛下看重的人,这赵三儿就算有冤,也没人敢替他说话。
说罢,陆安快步走进午门,直奔坤宁宫暖阁一一这个时辰,陛下多半在暖阁看奏折。此时的坤宁宫暖阁,冰盆刚换了新硝石,白气袅袅,驱散了暑气。朱厚照正靠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里翻着王守仁送来的《京营整肃策》,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最显眼的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八个字,墨迹还未干透。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手指在“严惩不敬者,以儆效尤”几个字上轻轻敲击一一这王守仁,果然没让他失望,刚到京营就敢动总兵,胆子够大,手段也够狠。
“皇爷,午门锦衣卫千户陆安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关乎“辱骂陛下’的大案。”张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躬身禀报,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了陛下。
朱厚照放下策论,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哦?辱骂朕?是谁这么大胆?让他进来。”陆安快步走进暖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陛下,京营杭千总押送京营总兵赵三儿到午门,说此人在营中出言不逊,公然辱骂陛下,称陛下“年幼无知,不懂练兵’,是王守仁王参军让杭千总将他送来,听候陛下发落!”
朱厚照故作惊讶,挑了挑眉:“赵三儿?哪个赵三儿?朕怎么没印象?”
陆安连忙解释:“回陛下,就是那个仗着是英国公府管家的远房表亲,在京营里作威作福的赵三儿,去年还因私调士兵盖别院,被前兵部尚书训斥过,只是他仗着英国公府的关系,没受处罚。”朱厚照“哦”了一声,忽然笑了,笑得还挺开心,连肩膀都抖了起来:“原来是他啊,朕倒是听过他的“名声’一一仗着点关系就横行霸道,京营的士兵怕是没少受他欺负。”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王守仁这是借他的刀来立威啊一一一个五品参军,根本管不了二品总兵,把赵三儿送来,既没越权,又把难题扔到了他面前,还能借他的手震慑京营的勋贵亲信,一举三得。
“王守仁现在的官职,是三大营参军,对吧?”朱厚照慢悠悠地问,手指转着案上的羊脂玉扳指,眼神里藏着笑意。
陆安愣了一下,不明白陛下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回陛下,是的,王参军目前是正五品的三大营参军,而赵总兵是从二品的京营总兵,按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