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早该跪她
小小密室中,一盏油灯幽幽亮着,微弱的光芒驱不散角落的深影。旧情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山海,相顾无言。
凌墨琅递给她的那串珠子,颗颗皆是圆润象牙,其中却参杂着一颗异形暖玉,他曾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与游乙子所用脉诊出自同一玉料。
好啊!与其说是将她当傻子,不如说是演都不演了。他腿脚逐渐恢复的秘密已经涉及王储之争。倘若能一直隐瞒下去,晟召帝一旦龙驭宾天,裴执雪又没有其它对策,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帝。让她现下就知道真相,还勉强能用“让她早些心安"解释。且游乙子凑近看她舌苔时,不仅照亮锦照,锦照也毫无遮拦地看清他的眼瞳-一是比凌墨琅浅些的木色!<1
兼之他们身形、五官轮廓、眼瞳都有相似之处,显然是身负郦国血统的外祖父与外孙。
不知那游乙子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相传数百年前,大盛东海岸边忽降一片浩浩荡荡的船队,其上数千人都是异色瞳孔。他们宣称自己来自郦国,是因家园被焚毁,受神仙指引来此避难,愿用他们的造船之术,求换一片地给他们。
大盛国土辽阔,君王便给他们在登陆处划出一块居住之地。几十年过去,两族相处融治,甚至有郦国男子在盛国攀上高位,颇得人心;女子也因容颜倾城,嫁入高门。
当时的宫中也有几位郦国妃子,颇得圣心,人们逐渐忘了旧事,都以大盛子民论之。
谁料一日,他们竞被拆穿初来时便包藏祸心!想要潜移默化中行窃国之举。宫中一夜死了几位妃嫔皇子。
举国上下,凡有郦国血统者,一律就地处死,哪怕只是做了妾室的大盛女子,也因为防混淆血脉被处死。
处处风声鹤唳,街巷飘荡着血腥味。
更别提他们原本聚居的那个海边,血水更是持续地汇聚入海。血腥清扫后,大盛再无郦国人。
那段历史也如那些枯骨,散成细沙,被人遗忘。锦照知晓这段往事,还是凌墨琅亲口说的。原来是在讲他亲族的故事。
大概到凌墨琅母妃,已经看不出血统有异……所以才能在暴毙前被独宠五六年,直到凌墨琅瞳孔颜色越来越浅。
这般看来,他被揭穿后只是迁出宫,已算帝王留情。锦照愤怒地攥紧手中佛珠。
郦国之事百姓忘了,但仍是大盛每一任帝王的逆鳞。凌墨琅不可能天真到觉得她猜不出,无论在她面前练习行走,还是间接道明游乙子与他的关系,都是将她推向两难境地。“你!”
锦照瞪着眼前强行支撑而身体而颤抖的男人,气得双唇阵阵发麻,牙齿咯咯作响,心中恨极,眼中却有热泪失控地涌出。她觉得丢人极了,只恨自己习惯做小伏低,该出手时却撒不出泼。凌墨琅汗珠不断,终于在无尽的沉默中支撑不住,玉山倾颓般,轰然跪下。双膝砸在地上,砸碎的不只是他不堪重负的双腿,更是卸下了他心心中积压的重负。<1
凌墨琅这才恍然,这是他第一次再见锦照就该做的,但现下……已然晚了。果然,只听被他跪的女子用她娇美的声音说着嘲讽的话:“怎么?翎王殿下可是自己力竭摔倒,可别说您是为蒙骗过臣妇而道歉,臣妇命如浮萍,承受不起。”
她语带讥诮地冷笑着,身形刻意向后退开了几步,拉开距离。凌墨琅垂头:“是我自以为是……本想着不再瞒你任何事,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这桩桩件件都成了夫人的负担……”锦照的声音被冰凉的笑意浸透:“殿下放心。今日种种,臣妇只当从未听闻,从未目睹。臣妇此时此刻,不过正在裴府后园,品茗赏菊罢了。”“我们自此,互不相干。”
锦照连帷帽都忘了,要扭身下楼。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密室微微摇晃。显然是凌墨琅情急之下想追来,却重重摔倒在地。这次震动彻底倾倒了那盏油灯。密室陷入墨般的漆黑,锦照只得停步,等待眼睛适应。
黑暗中,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骤然抓住了她的脚腕!锦照蹙眉用力挣扎,那手却像铁钳般死死扣住,纹丝不动。
“呵,摄政王殿下好生威武,"锦照怒极反笑,语带讥讽,“如今竟做出连街边乞儿都不屑的下作行径!“见凌墨琅毫无松动,她怒火翻腾,猛地甩手将那串佛珠狠狠砸向他,“还你!滚开!!!再不松手我踹死你!”凌墨琅非但不放,反匍匐着向她贴近,声音低哑的哀求:“再等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1
锦照气得浑身发颤,左脚被缚,便用右手紧撑住旁边的柜子,右脚铆足了劲朝他的面门蹬去!
谁料凌墨琅竞毫不闪避,生生承受!
他只发出压抑的闷哼,那只抓住她脚腕的手却愈发用力,执拗地不放。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锦照心头一震一一当年她欺骗裴执雪救她下山,正是用了这招"苦肉计";
裴执雪当初也是用了这招,不过是实打实的中了一箭。连冷硬的琅哥哥,也是这样的心机之徒吗?锦照猛地惊觉一一对!他始终是个心机深沉的骗子!骗了全天下十数年1从前都是因为不了解,才误以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