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要你上进,你却唯爱垂钓!你只知用九个月还能有孕,却不知服了那般久“诀嗣汤",即便有孕,也只会落个一尸两命的结局!”原来不止她一人,连凌墨琅的生母西贵妃,也曾遭此药茶毒。难怪游乙子诊出她脉象后,态度骤然转变……锦照本欲催促他说快些,可抬眼只见这位素来轻佻的小叔面色沉郁、眸中含痛,显然,她是这十年内,唯一一个听他讲这往事的人。她心下一软,随手将一个软枕掷给他,继续静听。他的父亲不再焦急地踱步,脚步渐缓渐沉,最终僵立原地,像是终于决定放弃什么,挺直的身躯倏地垮下去。
他一把拽住二伯的胳膊便要向外走去:“尚可补救!走!我即刻带你去宫中请罪!请太医为酉贵妃开方调理。我裴家百年清誉,所倚从来的便是无愧天地!″
却见二伯突然跪地,叩首痛哭:“兄长,我知错了……西贵妃的身子,弟弟自会设法暗中调治……求您莫要禀告陛下!”“如何暗中调理?那一时半会儿也达不到效果,你还能操纵陛下宠幸谁不成?走!你不去为兄便代你认罪!”
裴逐珑虽听不懂,却也隐知事态严重,小手紧紧攥住兄长衣袖。就在他父亲决绝地迈出书房的一刹那一一
跪在地上的二伯眼中猛地起身,一把抄起书案上那方澄泥伏虎砚,狠狠砸向他亲生兄长的后脑!
父亲的身影晃了晃,重重扑倒在地。
鲜血从迅速在地面蔓延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而二伯,则避着血迹,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再没回头。不等他嚎啕出声,嘴就被裴执雪堵住,他低声命令:“我去试试能不能帮大伯。你待在这里,绝对不准动,不准出声!听懂了吗?”四岁的孩童早已吓傻,泪眼模糊地望着远处爹爹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只盲目地点头,将希望寄托在无所不能的兄长身上,盼着他让爹爹重新站起来。没想到,他蹲身探了探父亲的鼻息颈脉后,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表情可怕至极。随即,裴执雪转了半圈,背对着他,踏入他的视野盲区,快速拾起那块澄泥伏虎砚,再一次重重地砸在父亲头上!
裴逐瑞声音低沉:“那时裴执雪毕竞年少,并未察觉墙边整衣冠的铜镜,早已出卖了他的所作所为。”
“我……当时全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见他黯然垂首,锦照轻声问道:“那裴执雪…为何放过了你?”裴逐咣眸光微敛。
当时,裴执雪彻底了结他父亲之后,将仍不知所措的他抱起,平静说道:“你爹爹只是出门时绊了一跤,需远行求医,要很久才能好转。今日.你我曾来书房之事,无论何人问起,都绝不可透露半分。你若说出去,我便杀了你的小马唱狗。”
裴逐珑被吓坏了,忙不迭点头答应。
东院里早被他爹爹撵得空无一人,没人知晓前后有三个人离开。裴执雪将他带回乳母处,神色如常地稍坐片刻便离去。而裴逐珑事后,直到想起自己见过兄长猎杀野兔时,野兔流出的血,才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一-一闭眼,便是父亲身下缓缓蔓延的鲜血。父亲被兄长与二伯,杀死了。
他不敢说也不敢哭,当夜便发起高烧。
梦中,父亲严厉告诫他:必须忘掉今日之前所有的事,否则必遭他们灭口,要他活下去,来日为他们报仇。
“我那时虽仅四岁,却如裴家其他男子一般早慧。不知是父亲在天之灵庇佑,还是我自己隐约察觉危机,之后一连高烧七日。”“众人皆以为是爹爹不舍得我,欲带我一同离去,连棺木都已备好……我却醒了过来。”
“我装做因为高烧失忆,且性子大变,才熬过他数年的试探。那几年里,母亲因伤心过度离世、酉贵妃因偷喝堕胎药将腹中孩儿害死,被陛下赐了一条白绫、九皇子被逐出宫、我因怕梦中说漏嘴,将身边仆从尽数换为聋哑之人“原来是这样……“"锦照叹息。原来这就是他"怪癖"的缘由。“可笑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二伯顶替了父亲之位,裴执雪也凭其少年天才之名,震动朝野。”
锦照深知他不愿将自己的脆弱一面展露人前,假装看不见青年满面的泪水,别过头柔声问,“好在……你爹有朋友知他死得蹊跷,一直暗中相助于你?”“是。正是他们暗中授我武艺与学问,我才能以纨绔之态麻痹众人。恩师更将号令江湖的传承信物交予了我一-"他随手将一柄短刃掷给锦照,“便是此刃。”
锦照接过细看,并未察觉异样,“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裴逐珑低叹:“早年是我能力不够,又不想连累恩人们,后来是……晟召帝日渐昏庸,百姓已经离不开他。嫂嫂也知道,他一惯′杀一人,却救千人。如今灾害不断、民变四起,乱世将至。满朝文武皆是尸位素餐之辈,除他之外,无人可稳住大局。”
“我的仇是仇,百姓的命也是命,我不愿变成裴执雪一样的怪物。”琉璃缸中的金鱼浮上水面,轻轻啄着荷花灯,帐里光线明暗交叠。锦照轻声追问:“倘若有人能取代裴执雪,甚至做得更好呢?”裴逐瑞握拳,目光坚定,声音决绝:“若我寻到那样的良才,定会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受万人唾骂,再将他斩首示众。”锦照不由坐直:“身败名裂?你要将一切公之于天下?”“自然。"裴逐珑神情严